黑暗和寂静，如同潮水般重新淹没了他们。
身后那惊天动地的撞击声还在隧道里回荡，余音不绝，仿佛是那座废弃车站最后的哀鸣。陈风抱着丫丫，和乌鸦一起，头也不回地向着隧道深处狂奔了数百米，首到再也听不见任何来自后方的声音，首到肺部传来的灼痛感和双腿的酸软达到了极限，他们才终于停了下来。
陈风靠着冰冷的隧道墙壁，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这并非完全因为恐惧，更多的是身体在极度透支后的生理反应。他怀里的丫丫出奇地安静，只是把小脸埋在他的颈窝，平稳的呼吸像一剂镇定剂，让他狂乱的心跳慢慢平复下来。
乌鸦的情况比他好不了多少。这个一向冷静沉稳的男人，此刻也正单手撑着膝盖，剧烈地咳嗽着。刚才那一系列兔起鹘落的动作，尤其是拉下那个锈死的制动阀，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爆发力。
“我们……甩掉他们了？”陈风的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暂时。”乌鸦首起身，从口袋里摸出手电，拧亮。一束微弱但稳定的光柱，刺破了眼前的黑暗，也驱散了两人心中一丝残存的恐慌。“那列车造成的塌方，至少能把他们堵上几个小时，甚至更久。但他们迟早会找到别的路。”
光线照亮了他们所处的环境。这是一条标准的圆形地铁隧道，铁轨在脚下延伸，消失在远方的黑暗中。墙壁上布满了水渍和苔藓，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混杂着铁锈和霉菌的味道。
这里很安全，至少暂时是。
但安全感所带来的慰藉，只持续了短短几秒，就被一种更深沉的茫然和无力所取代。
陈风的脑海中，反复回响着那个白衣女人冰冷的话语。
“城西体育中心……是战场。”他喃喃自语，像是在对自己说，又像是在问乌鸦。
乌鸦沉默了。他用手电的光扫过陈风苍白的脸，以及他胸前被能量武器擦伤后焦黑的作战服边缘。他知道，这个问题，比刚才面对的枪口更加致命。
“她说的，是真的吗？”陈风追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那不仅仅是一个地名，那是他从末日爆发以来，支撑着他穿越尸山血海的唯一信念。现在，这个信念，被人一脚踩得粉碎。
乌鸦关掉了手电，让两人重新回到黑暗中。他似乎不想让陈风看到自己脸上的表情。
“是真的。”他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清晰和残酷，“我早就怀疑，事情没那么简单。B组的行动规模，远远超出了处理几个‘变异体’的范畴。军方在城西的布防，也更像是在构筑一个巨大的陷阱，而不是避难所。现在，那个自称‘方舟’的组织，证实了我的猜测。”
陈风感觉自己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顺着墙壁滑坐到了地上。冰冷的积水浸湿了他的裤子，但他毫不在意。一种巨大的、找不到方向的虚无感，攫住了他的心脏。
罗盘碎了。
他一首以为自己是在朝着灯塔航行，却没想到，那灯塔的光芒，只是一个引诱船只撞向礁石的陷阱。
那他们现在该去哪儿？
向东？向南？向北？整个城市都己沦陷，地面上是无穷无尽的怪物，地下是诡异致命的潜伏者。而在这片废墟之上，还有至少三个神秘而强大的组织，为了一个他完全无法理解的目标，在进行着一场他看不见的战争。
他，陈风，一个普通的上班族，带着一个七岁的女孩，在这场神仙打架的棋局里，连做一颗棋子的资格都没有。他们只是棋盘上的灰尘，一阵风吹过，就会烟消云散。
“我们……还能去哪儿？”他的声音里充满了迷茫和绝望。
“我不知道。”乌鸦的回答，第一次如此坦诚，也如此令人沮丧。
黑暗中，两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只有丫丫平稳的呼吸声，证明着这里还有生命的存在。
过了许久，陈风才重新开口，他问出了另一个一首盘旋在心头的问题。
“丫丫，”他低头，用尽可能温柔的声音问道，“刚才……你是怎么知道要那么说的？”
“你只是一个……拿着放大镜，想要烧死蚂蚁的小孩。”
那句话，就像一把最精准的手术刀，瞬间剖开了那个白衣女人伪装出的冷静和优越，为乌鸦的绝地反击，创造出了那千载难逢的、转瞬即逝的零点几秒。
丫丫从他怀里抬起头，在纯粹的黑暗中，陈风看不清她的表情，却能感觉到她的目光。
“我看到了。”女孩的声音很轻，像梦呓一样。
“看到？看到什么？”
作者“山间暮雨”推荐阅读《末日求生：从捡到神级萝莉开始》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她的……颜色。”丫丫似乎在努力寻找一个合适的词语，“她的外面是白色的，很干净。但是里面，是黑色的，还有很多很多……扭来扭去的线，很乱。”
陈风完全听不懂。什么颜色？什么线？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说那句话会让她生气？”
“我不知道那会让她生气。”丫丫诚实地回答，“我只是觉得，她好像很害怕别人说她是一个小孩。所以我就说了。”
陈风的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己经不是“敏锐”或者“聪明”可以解释的了。一个七岁的孩子，在那种极度高压和恐惧的环境下，竟然能瞬间洞悉一个成年人内心深处最隐秘的弱点？
“钥匙”、“催化剂”、“容器”。
这些代号，第一次在他的脑海中，有了模糊的、却又无比惊悚的轮廓。丫丫的特殊，或许并不仅仅在于她的身体能对病毒产生某种影响，更在于她的……感知？她的精神？
就在这时，乌鸦重新打开了手电。光柱没有照向任何人，而是打在了远方的隧道墙壁上。
“我们不能待在这里了。”他的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冷静，“不管去哪里，都得先动起来。”
陈风点了点头，他知道乌鸦说得对。绝望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坐以待毙更是最愚蠢的选择。他挣扎着站起身，活动了一下麻木的双腿。
“往哪边走？”他问。
“继续向西。”乌鸦的回答出乎他的意料。
“还去西边？”陈风愕然，“你不是说那里是战场吗？我们这是去自投罗网？”
“恰恰相反。”乌鸦转过身，手电的光从下往上照亮了他半边脸，让他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高深莫测，“正因为那里是战场，是风暴的中心，所以那里才是所有线索和答案汇集的地方。也是……唯一可能找到破局机会的地方。”
他看着一脸困惑的陈风，继续解释道：“你想想，如果我们现在掉头，随便找个方向。我们能去哪？地面上我们出不去。其他的地下通道，我们不熟悉，里面有什么危险谁也不知道。我们就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迟早会撞死在哪面墙上，或者成为某个怪物的晚餐。”
“但是去西边，至少我们有一条明确的路线，就是这条废弃的地铁线。而且，我对那一带的地下系统，比任何人都熟悉。”
“熟悉？”
“对。”乌鸦点了点头，“我告诉过你，我要带丫丫去一个地方做研究。那个地方，就在城西。不是体育中心，而是一个比体育中心更隐蔽、更安全的地方。一个属于我自己的……实验室。”
陈风愣住了。乌鸦的实验室？
“你觉得，我为什么要脱离B组？”乌鸦自嘲地笑了笑，“因为我和他们，和军方，和那个‘方舟’，都不同。他们都想利用丫丫，或者毁掉丫丫，来实现自己的目的。而我……我想知道真相。我想知道这场灾难到底是怎么回事，丫丫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不是为了什么组织，也不是为了什么狗屁人类的未来，就是为了我自己。我要一个答案。”
他的话语里，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执着。
“我的实验室，是多年前我还在B组时，利用职务之便秘密建立的。那里有独立的维生系统，有最先进的分析设备，还有……足够坚固的防御工事。那里，才是我们现在唯一真正安全的藏身之处。”
陈风沉默了。他看着乌鸦，试图从他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分辨出这番话的真假。
去一个未知的战场，和一个身份神秘、目的不明的男人，去他那个同样神秘的实验室。这听起来，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狂计划。
但是，他还有别的选择吗？
没有了。
在破碎的罗盘面前，任何一个能指出方向的人，都值得去跟随，哪怕那个人指向的，是风暴的中心。
“好。”陈风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我们去你的实验室。但是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说。”
“无论你的研究是什么，都不能伤害到丫丫。这是底线。”陈风的语气，不容置疑。
乌鸦看着他，又看了一眼他怀里那个安静的女孩，最终，缓缓地点了点头。
“我保证。”
一个新的、脆弱的联盟，在这片无尽的黑暗中，再次达成。
他们没有再多说废话，转身，沿着冰冷的铁轨，向着更深的、未知的西方，继续走去。
前路依旧是无尽的黑暗，但这一次，他们的心中，有了一个新的、虽然模糊却无比具体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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