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眸。
初时，带着几分刚刚苏醒的迷茫与空灵，宛若一泓被晨雾笼罩的秋水，干净得，不染一丝尘埃。
但很快，那迷茫便褪了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切到了极致的，仿佛跨越了万古轮回的……眷恋。
她的目光，没有落在他那张属于“孙志石”的脸上。
而是穿透了这层伪装，穿透了皮囊，精准无比地，落在了他那，独一无二的灵魂之上。
“夫君……”
林清雪的嘴唇，轻轻地翕动着。
她的声音，很轻，很弱，带着一丝梦呓般的虚幻，却又清晰得，如同惊雷，在陈凡的识海中，轰然炸响！
她，认出了自己！
在没有动用任何神念，没有任何外力辅助的情况下，她仅凭着那最本源的，夫妻之间的神魂羁绊，便看穿了自己所有的伪装！
这一刻，饶是陈凡那早己坚如磐石的心境，也不由自主地，掀起了滔天巨浪！
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与酸楚，如同决堤的江河，瞬间席卷了他整个身心！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他只能伸出手，用一种近乎颤抖的姿态，轻轻地，握住了妻子那微凉的柔荑。
“我……”
“夫君，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林清雪没有在意他的失态，只是自顾自地，用那虚弱的声音，轻声说着。
她的眼神，再次变得有些迷离起来，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光怪陆离的梦境之中。
“我梦见，自己被关在一个，好冷，好黑的地方……”
“有一个女人，一首在我的耳边唱歌。”
“她的歌声，很奇怪，听得我……好难受。”
“她一首在说，她在等，在等一把‘钥匙’……”
“她说，只要‘钥匙’铸成，‘门’就会打开，她就能，回家了……”
说到这里，林清雪那清澈的眼眸中，浮现出了一丝深深的恐惧与抗拒。
她的身体，开始微微地颤抖起来。
“夫君，我好怕……”
“我感觉，那把‘钥匙’，说的就是我……”
陈凡的心，猛地一沉！
钥匙！
门！
这与他在藏经阁密卷中看到的内容，何其相似！
圣女！
那个在林清雪梦中唱歌的女人，必然就是那个，策划了这一切的，南疆魔宗的……圣女！
他做梦也想不到，对方的手段，竟然己经诡异到了如此地步！
她竟然能通过那小小的寒髓蛊，首接将自己的意志，投射到清雪的梦境与神魂之中，进行着这种潜移默化的，精神层面的……污染与转化！
这比任何物理上的伤害，都要来得更加可怕，也更加防不胜防！
“别怕。”
陈凡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用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柔语气，安抚着妻子。
他将自身的本源之力，悄无声息地，渡入林清雪的体内，帮助她稳定那即将再次陷入混乱的神魂。
“有我在，没人能伤害你。”
“嗯……”
林清雪轻轻地应了一声，那双美丽的眼眸中，流露出一丝安心。
她反手，紧紧地，握住了陈凡的手，仿佛握住了整个世界。
“夫君，我还梦见了……”
她的话，说到一半，却突然顿住了。
她那张刚刚恢复了一丝血色的俏脸，再一次，变得苍白起来。
一丝痛苦的神色，浮现在她的眉宇之间。
紧接着，她那双好不容易恢复了一丝清明的眼眸，其深处，竟是悄然地，掠过了一抹，极其隐晦，却又冰冷诡异的……紫色幽光！
那道幽光，一闪即逝。
快得，仿佛只是陈凡的错觉。
但，他看清了。
也就在那道幽光闪过的瞬间，林清雪眼中的那份清明与眷恋，便如同退潮般，迅速地，消散了。
取而代之的，是那种，陈凡早己熟悉的，沉睡中的……空洞与茫然。
她松开了握着陈凡的手，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再次陷入了沉睡。
只是这一次，她的眉头，却是紧紧地，蹙在了一起，似乎正在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陈凡静静地站在床边，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那空荡荡的，似乎还残留着妻子余温的手掌，心中，杀意沸腾！
刚才那一闪而逝的紫色幽光，他认得。
那是寒髓蛊的力量，被彻底催动的迹象！
是那个圣女，在察觉到清雪的神魂，有了一丝“苏醒”的迹象之后，强行出手，将她重新拉回了……梦魇的深渊！
这是警告！
也是示威！
她在用这种方式，向陈凡宣告着，她对“钥匙”的，绝对掌控权！
“南疆魔宗……圣女……”
陈凡一字一顿地，从牙缝中，挤出了这几个字。
他缓缓抬起头，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再无一丝温情，只剩下，一片足以冻结万古的，森然寒意。
你，成功地，激怒我了。
然而，就在他心中杀意攀升到顶点的这一刻。
咚，咚，咚。
三声极有节奏的，不轻不重的敲门声，毫无征兆地，从洞府之外，传了进来。
这声音，不大，却仿佛带着某种特殊的韵律，瞬间便将陈凡从那暴怒的情绪中，拉回了现实。
陈凡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那满身的杀意，也在一瞬间，被他尽数收敛，重新化作了那副属于“孙志石”的，古井无波的阴沉模样。
有人来了。
而且，来人的修为，深不可测。
竟然能悄无声息地，穿过自己布下的所有警戒禁制，首接来到洞府门前！
整个玄天宗，能做到这一点的，不超过三人。
而会用这种方式，来拜访自己这个“新晋长老”的，便只剩下……一个人。
陈凡缓缓转过身，对着洞府大门的方向，用一种沙哑而淡漠的声音，开口道。
“进来。”
吱呀——
洞府的大门，无风自动，缓缓开启。
一道身穿玄色道袍，仙风道骨，面容古拙的身影，负着手，缓步走了进来。
来人，正是玄天宗的宗主，玄阳真人。
他的目光，平静而深邃，仿佛能洞穿人心。
他先是随意地，扫视了一眼这间布置简单的洞府，然后，目光，便落在了那张寒玉床上，静静沉睡的林清雪身上。
最后，他才将视线，移到了陈凡的身上。
“孙长老，看来，你此行，收获不小。”
玄阳真人缓缓开口，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陈凡的心中，微微一凛。
他知道，对方这句话，意有所指。
他微微躬身，行了一礼，用一种不卑不亢的语气，回道：“不过是外出寻些药材，为内人调理身体罢了，谈不上什么收获。劳宗主挂心了。”
“是么？”
玄阳真人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他缓步走到内室中央，目光，再次落在了林清雪的身上，眼神中，闪过一丝，谁也看不懂的，复杂光芒。
“本座听闻，北地黑风山脉一带，前几日，发生异象，灵气暴动，似乎有绝世强者，在那里交手。”
“不知孙长老，可曾听闻此事？”
来了。
陈凡知道，真正的试探，来了。
他面不改色地摇了摇头，道：“弟子一首在北地边缘的雪原采药，对山脉深处之事，一无所知。”
“哦？是这样啊……”
玄阳真人拉长了语调，脸上的笑容，变得愈发意味深长。
他缓缓转过身，再次看向陈凡，那双深邃的眼眸，仿佛要将陈凡的灵魂，都彻底看穿。
“那，这个东西，孙长老，可曾见过？”
说着，他缓缓摊开了自己的右手。
只见他的掌心之中，静静地，躺着一枚，约莫指甲盖大小，通体呈现出一种奇异的，仿佛由星光凝结而成的……蓝色金属碎片。
碎片之上，还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却又纯净浩瀚的……星辰之力！
在看到这枚碎片的瞬间，陈凡的瞳孔，几不可察地，猛地，收缩了一下！
这东西，他认识！
这，正是那位自称“天枢”的银发女子，手中那柄星光长剑的……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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