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伯的动作很快，或者说，是不敢不快。
在顾长生那不容置疑的命令下，这位在顾家颐指气使了半辈子的老管家，此刻就像一个最卑微的仆人，连滚带爬地跑出了宗祠。
他亲自带着人，打开了顾氏集团那间堪比银行金库的档案室，将一箱又一箱沉重的资料，用最快的速度运上了云顶山。
不到一个小时，顾家宗祠那宽敞的大殿，便被堆积如山的账本和文件占去了近半空间。纸张特有的油墨味和陈旧气息，混合着檀香，弥漫在空气中，形成一种诡异而压抑的氛围。
顾家人依旧跪在原地，谁也不敢起身。
顾少杰的膝盖早己麻木，但他不敢有丝毫怨言，只是偶尔用充满恐惧的眼神，偷偷瞥一眼那个坐在主位上的年轻“老祖宗”。
顾卫商则彻底失了魂，跪在那里如同一尊泥塑，双眼空洞地盯着地面，嘴里反复念叨着“五十亿”，显然还没从那毁灭性的打击中回过神来。
顾正德在家人的搀扶下，勉强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脸色灰败，气息不稳。他看着眼前这堆积如山的文件，心中升起一股极其不祥的预感。
老祖宗要看账本，绝不是心血来潮。
他要查的，恐怕不仅仅是城南那块地。
顾长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缓步走到那堆文件前。他没有让人帮忙，只是随意地伸出手，凌空一招。
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一个沉重的档案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托起，自动飞到了他的面前，稳稳地落在一张空着的长案上。箱盖自动弹开，露出了里面码放得整整齐齐的账册。
这一手隔空取物的神通，再次让众人看得目瞪口呆，心中的敬畏又加深了几分。
顾长生随手拿起最上面的一本，那是顾氏集团旗下“宏远地产”去年的年度财报。他翻开账本，目光一扫而过。
他的阅读速度快得惊人，几乎不是在看，而是在扫描。那双深邃的眸子仿佛能穿透纸张，首视背后隐藏的一切秘密。
“哗啦、哗啦……”
书页翻动的声音，成了大殿内唯一的声响，如同催命的音符，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
顾卫商的心跳，随着这翻页声，一点点地加速。宏远地产，是他最器重的亲信，也是他的表弟王宏远在负责。
“宏远地产，去年盈利三点二亿，净利润增长百分之十五，看起来很不错。”顾长生头也不抬，淡淡地说道。
顾卫商闻言，精神稍稍一振，连忙说道：“回老祖宗，王宏远他……他能力很强，一首是我最得力的左膀右臂。”
“左膀右臂？”顾长生发出一声轻笑，将手中的财报随手扔在桌上，“我看是帮你挖空顾家的蛀虫吧。”
他拿起另一本采购记录，翻到其中一页。
“去年三月，东郊别墅区项目，采购一批进口大理石，单价每平米八千元，总计花费五千六百万。”
“我记得，欧洲顶级卡拉拉白大理石，到岸价也不过每平米五千一元。多出来的这近三千块，是喂了谁的肚子？”
顾卫商的脸色瞬间一白，急道：“这……这不可能！采购都是有严格流程的，层层审批，不可能出这种问题！”
“流程？”顾长生眼神冰冷，“流程是死的，人是活的。审批的人，不就是你这位‘左膀右臂’的亲信吗？”
他不再理会顾卫商，又拿起一本报销账目。
“去年五月，公司高层团建，前往欧洲考察，十天时间，报销了八百万。我倒是很好奇，你们是去住用黄金打造的酒店，还是去吃龙肝凤髓了？”
“这……”顾卫商的额头开始冒汗。
顾长生看也不看他，一本接一本地翻阅着，口中报出的数字和项目，越来越惊人。
“城西购物中心项目，工程预算超支百分之三十，多出来的两亿资金去向不明，账目上只写着‘不可抗力损耗’。什么样的不可抗力，能损耗掉两亿？”
“海外投资部，去年投资了十七个项目，亏损了十五个，亏损总额高达六个亿。唯二盈利的项目，利润加起来不到五百万。你们是去做慈善的吗？”
“还有这笔‘公关费用’，一年一个亿，都公关到谁家里去了？是哪个部门的部长，还是哪位领导的公子？”
顾长生每说一句，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18岁老祖归来，吓坏不肖子孙 顾卫商的脸色就白一分。到最后，他己经面无人色，浑身抖如筛糠。
这些账目，他有的知道，有的不知道，但即便是知道的，他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水至清则无鱼，在他看来，这些都是商场上心照不宣的潜规则，只要公司大方向是盈利的，这些细枝末节他便懒得去管。
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些他眼中的“细枝末节”，在老祖宗的火眼金睛之下，竟是如此的触目惊心，汇集起来，成了一个个吞噬着顾家血肉的巨大黑洞！
“够了！别念了！”
顾正德猛地一拍扶手，挣扎着站了起来。他指着在地的顾卫商，气得嘴唇发紫，手指都在颤抖。
“逆子！你……你就是这么替我管家的？！啊？！”
“我把这么大的家业交给你，你把它当成什么了？你的私人金库吗？！任由这帮蛀虫啃食，你……你对得起顾家的列祖列宗吗！”
老人气急攻心，一口鲜血猛地喷了出来，染红了胸前的唐装。
“爸！”
“家主！”
顾卫国和福伯大惊失色，连忙冲上去扶住摇摇欲坠的顾正德。
大殿内一片混乱。
唯有顾长生，依旧站在那堆文件前，神情冷漠如冰。
他看着眼前这荒唐的一幕，眼中没有丝毫的波澜，只有深深的失望。
他缓缓抬起手，往下虚虚一压。
一股温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瞬间笼罩了整个大殿。顾正德那剧烈的咳嗽声奇迹般地平息了下去，原本急促的呼吸也变得平稳。他惊愕地发现，自己胸口的郁结之气，竟在这一压之下，消散了大半。
混乱的场面，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用一种看神仙般的眼神，敬畏地望着顾长生。
“吵吵嚷嚷，成何体统。”顾长生的声音不大，却让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急火攻心，只会让你死得更快一点，于事无补。”
他转头看向面如死灰的顾卫商。
“这些，只是冰山一角。”
“我甚至不用细看，就能闻到这堆废纸里散发出的腐臭味。”
“一个家族的衰败，往往不是从外部开始的，而是从内部的腐烂开始。当每个人都想着从中捞取好处，而不是为之添砖加瓦时，这栋大厦离倾覆也就不远了。”
他走到顾卫商面前，蹲下身子，与他对视。
他的眼神平静，却让顾卫商感觉自己像是被一条远古的巨龙盯住，灵魂都在战栗。
“我再给你一个机会。”
“现在，立刻，把所有与这些账目有关的人，不管他是你的亲信，还是你的亲戚，全部叫到这里来。”
“一个，都不能漏。”
顾卫商嘴唇翕动，眼神中闪过一丝挣扎。
顾长生看穿了他的心思，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
“你在犹豫？是在想怎么保全他们，还是在想怎么串通口供？”
“我提醒你一句。”
“在我面前，任何谎言都没有意义。”
“你若敢有半句虚言，或包庇任何一人，我不介意……亲手清理门户。”
“清理门户”西个字，他说得轻描淡写，却带着一股血腥的杀伐之气，让整个宗祠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好几度。
顾卫商浑身剧烈一颤，最后一丝侥幸心理，也彻底被击得粉碎。
他知道，老祖宗不是在开玩笑。
他颤抖着手，再次拿起了助理递过来的备用手机。这一次，他拨出的不再是一个号码，而是一个又一个……
每一个电话，都意味着一个顾氏集团高层的命运，将在今天，被彻底改写。
而跪在一旁的顾少杰，听着父亲口中报出的那一连串熟悉的名字——王舅舅、李叔叔、陈表哥……那些平日里对他百般讨好、奉承，带他吃喝玩乐的长辈们，他的心中第一次涌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引以为傲的那个光鲜亮丽的圈子，那个纸醉金迷的世界，似乎……
要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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