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日头像团烧红的烙铁，烤得云州驿的青石板都发烫。粮仓外的空地上，十几个驿卒光着膀子搬粮袋，汗水顺着黝黑的脊背往下淌，砸在地上瞬间蒸发，扬起的粮尘混着燥热的风，呛得人忍不住咳嗽。苏砚穿着一身粗布侍女服，领口别着朵淡蓝布花 —— 这是温九给她的 “暗号”，说刘老栓见了这花就知道是自己人。
“沈兄和温兄在粮仓外的茶摊接应，” 苏砚攥了攥袖口的狼头铜扣，又摸了摸怀里的罗盘，温九的声音还在耳边，“你先去跟刘老栓接头，确认驿契位置，我们盯着外面，一旦有动静就给你发信号。”
她深吸一口气，提起手里的布包袱（里面装着温九准备的 “粮商账本”），快步走向粮仓门口。守在门口的驿卒拦住她：“干什么的？粮仓重地，外人不能进！”
“我是城南张记粮商的侍女，来给刘驿丞送账本的，” 苏砚按温九教的说辞，指了指领口的布花，“刘驿丞说见这花就放行。”
驿卒愣了愣，探头往粮仓里喊了声 “刘驿丞，有人送账本！” 很快，一个穿着灰布短褂、留着山羊胡的老头跑了出来，正是云州驿丞刘老栓。他看到苏砚领口的布花，眼睛一亮，赶紧拉着她往粮仓里走：“温小哥说的人就是你吧？快进来，里面凉快些。”
粮仓内堆着高高的粮袋，空气中弥漫着新麦的清香，角落里摆着张旧木桌，上面放着账本和算盘。刘老栓擦了擦汗，压低声音问：“温小哥说你们要找‘东西’？那玩意儿藏在粮仓最里面的暗格里，我不敢动，怕被契丹人发现。”
苏砚心里一喜，刚想掏罗盘确认（按定位器显示，驿契就在粮仓内），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马蹄声，还夹杂着驿卒的惊叫：“不好了！北汉兵来了！”
刘老栓脸色瞬间惨白，手忙脚乱地想把账本藏起来：“他们怎么来得这么快？不是说还要半天吗？” 苏砚刚要安慰他，粮仓的大门突然被 “哐当” 一声踹开，二十多个穿着北汉服饰的汉子冲了进来，手里的刀在阳光下闪着冷光，为首的是个满脸横肉的汉子，腰间挂着和黑鸦驿见过的同款令牌。
“都不许动！” 北汉首领把刀往粮袋上一插，粮粒簌簌往下掉，“把粮仓里的粮都装上车，不然就烧了这驿！”
驿卒们吓得不敢动，刘老栓更是躲到木桌底下，瑟瑟发抖。苏砚下意识想掏怀里的罗盘 —— 按定位器的微光，驿契就在粮仓墙角的暗格里，可她刚碰到罗盘的冰凉金属，就被旁边的北汉小兵抓住了胳膊。
“你这小丫头片子，还想藏东西？” 小兵的力气极大，攥得苏砚胳膊生疼，“搜搜她身上，说不定有驿契！”
苏砚挣扎着想甩开，却被小兵死死按住，眼看他的手就要伸到自己怀里，突然一声断喝从门口传来：“放开她！”
众人循声望去，就见六个穿着棕色镖师服的汉子站在门口，为首的男人约莫三十岁，肩宽背厚，腰间束着条宽腰带，上面插着七支银亮的飞镖，右手食指关节处有层厚厚的老茧 —— 显然是常年握镖留下的痕迹。他皮肤偏黑，眉眼锐利，像是藏着把未出鞘的刀，只是扫了眼粮仓里的北汉兵，就让人莫名发怵。
北汉首领刚想骂人，那男人手腕突然一甩，一支飞镖破空而出，“唰” 地一声，正好射中首领的手腕！首领 “啊” 地惨叫一声，手里的刀 “当啷” 掉在地上，鲜血顺着指缝往下淌。
“你是谁？敢管北汉的事！” 首领捂着伤口，恶狠狠地吼道。
男人没理他，快步走到苏砚身边，小兵见势不妙，赶紧松开了手。他上下打量了苏砚一眼，目光落在她领口的布花上，又扫了眼她怀里露出的罗盘边角，语气干脆：“你是南朝来的代表？”
苏砚点点头，揉了揉被攥红的胳膊：“我是苏砚，你是？”
“顾野，护粮镖师，” 男人笑了笑，露出两颗小虎牙，倒冲淡了几分锐利，“刚从遂城过来，雇主让我护着云州的粮，顺便找样‘东西’。” 他刻意加重了 “东西” 两个字，眼神往粮仓墙角瞟了瞟。
苏砚心里一动，指了指墙角的暗格方向，压低声音：“北汉不仅要抢粮，还在找驿契，就在那里面。”
顾野挑眉，眼里闪过丝意外，随即又恢复了平静：“巧了，我雇主也让我找驿契。” 他转头看向被镖师们控制住的北汉兵，又看向苏砚，“这粮仓的暗格看样子有机关，你若能解开，我载你去下一站莫州 —— 我镖队的马车快，还能避开契丹的眼线。”
苏砚心里一喜，她正愁怎么带着驿契赶路，顾野的提议正好解了燃眉之急。她刚想答应，就听到被押住的北汉首领突然嘶吼起来：“你们等着！契丹大人不会放过你们的！他己经在新州祭台等着了，你们抢了驿契也没用！”
顾野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一脚踹在首领的膝盖上，首领 “扑通” 一声跪下，还想骂，就被镖师用布塞住了嘴。“把他们绑起来，交给南朝的驿卒处理，” 顾野对身边的镖师吩咐道，又转头看向苏砚，“别管他胡说，先找驿契要紧。”
苏砚点点头，目光落在粮仓墙角 —— 那里的墙砖比别的地方颜色深些，隐约能看到砖缝里有细微的纹路，和《燕云驿志》里提到的 “驿墙机关纹” 有些像。她下意识走近，腕上的青铜驿纹镯突然微微发烫，比之前在破庙时的热度更明显，像是在确认 “驿契就在这里”。
“这墙砖有问题，” 苏砚指了指墙角，“应该是暗格的入口，只是需要找到机关的触发点。”
顾野凑过来，仔细看了看砖缝：“我之前护粮时见过类似的机关，一般是按特定的砖块顺序触发。你有头绪吗？”
“我看过些驿志，或许能试试，” 苏砚蹲下身，指尖轻轻拂过墙砖，冰凉的触感传来，镯身的热度又高了些，“不过需要点时间。”
刘老栓这时从木桌底下钻出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凑过来说：“我之前打扫时，碰过这块砖，里面好像是空的！” 他指着中间一块刻着浅纹的墙砖，声音还带着点发抖。
苏砚心里一动，刚想伸手去按，就听到外面传来温九的声音：“苏砚，没事吧？我们听到动静了！” 她探头往门口看，就见温九和沈舟快步走进来，沈舟的脸色还有些苍白，却依旧握着腰间的短刀，眼神警惕地扫过粮仓内的北汉兵。
“我们没事，” 苏砚松了口气，指了指顾野，“这位是顾野顾镖师，帮我们制服了北汉兵，还说要载我们去莫州。”
沈舟看向顾野，目光落在他腰间的飞镖上，又扫过他右手的厚茧，眼神里闪过一丝探究，却没说话。温九则笑着走过来，拍了拍顾野的肩：“多谢顾镖师出手相助，以后咱们就是同伴了。”
顾野笑了笑，没否认，只是看向苏砚：“先解机关找驿契吧，太阳快偏西了，再耽误怕赶不上莫州的宿头。”
苏砚点点头，重新蹲回墙角，指尖按在刘老栓指的那块墙砖上 —— 腕上的青铜驿纹镯烫得更明显了，她深吸一口气，轻轻往下按了按。只听 “咔” 的一声轻响，墙砖缓缓往里缩，露出里面的暗格 —— 暗格里放着个木盒，上面刻着 “云州驿契” 西个字，还有一把铜制的驿钥，在粮仓的微光下闪着光。
“找到了！” 苏砚心里一喜，刚想把木盒拿出来，就听到顾野突然说：“小心！暗格里可能有机关！” 他话音刚落，暗格旁边突然弹出两根细针，幸好苏砚躲得快，才没被刺中。
“多谢提醒，” 苏砚擦了擦额头的汗，小心翼翼地拿出木盒和驿钥，“看来这驿契藏得还真严实。”
顾野笑了笑，伸手帮她把暗格归位：“契丹人怕别人找驿契，肯定会设机关。好了，东西拿到了，咱们赶紧走，北汉兵的同伙说不定还在附近。”
众人点点头，苏砚把木盒和驿钥揣进怀里，又摸了摸腕上的青铜驿纹镯 —— 热度己经慢慢退了，却依旧带着细微的震动，像是在为找到第二份驿契而 “回应”。她跟着顾野往外走，路过被绑住的北汉首领时，对方正恶狠狠地瞪着她，嘴里发出 “呜呜” 的声音，眼神里的怨毒让她莫名有些不安。
沈舟似乎察觉到她的情绪，走过来，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语气平静：“别理他，有我们在。”
苏砚抬头看向沈舟，他的脸色依旧苍白，却眼神坚定，像是在给她定心丸。她点点头，加快脚步跟上顾野的步伐 —— 粮劫危机暂时解除，可北汉首领提到的 “契丹大人”“新州祭台”，还有顾野突然出现的护粮任务，都让她觉得，这云州的平静，不过是更大风暴来临前的短暂喘息。
镖队的马车停在驿外的官道旁，黑色的马车身量宽大，看起来结实耐用。顾野率先跳上车，回头对苏砚伸手：“上来吧，咱们尽快出发。”
苏砚握住他的手，他掌心的厚茧蹭过她的指尖，带着些微的粗糙，却异常有力。她跳上马车，回头看了眼云州驿的粮仓，阳光依旧刺眼，可她的心里却亮堂了些 —— 又找到一份驿契，离完成任务又近了一步，只是前路的危险，也越来越清晰地摆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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