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仓内的粮尘还没散尽，混着午后的阳光，在空气中浮起细碎的光粒。苏砚蹲在墙角，指尖刚避开暗格弹出的细针，手心还攥着汗 —— 刚才那一下太险，若不是顾野提醒，恐怕己经被毒针射中。她定了定神，目光重新落在面前的青石板上。
这石板比周围的砖面略宽些，边缘与地面齐平，若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是机关入口。石板上刻着细密的纹路，弯弯曲曲，像极了她之前在《营造法式》里见过的 “燕云十六州舆图” 复刻图 —— 大学时为了写论文，她曾对着这幅图研究过半个月，哪州在哪、哪条驿路相连，至今记得清楚。
“这纹路是燕云十六州的地图，” 苏砚抬头对顾野和温九说，指尖顺着纹路划过，“《营造法式》里说，古代驿墙的暗仓机关，常以舆图为钥，按特定州府的位置触发。”
顾野守在门口，闻言走近几步，目光落在石板上：“你觉得该按哪个位置？”
“按罗盘显示，驿契在云州方向，但云州是咱们现在的位置，说不定要按之前去过的驿，” 苏砚摸出怀里的罗盘，指针正对着石板上 “云州” 的纹路，却没亮 —— 显然不对。她想了想，之前在幽州和黑鸦驿都找到过驿契残片，或许该按这两个地方试试。
她先将指尖按在石板上 “幽州” 的纹路处，用力往下压 —— 石板纹丝不动，连点声响都没有。苏砚皱了皱眉，又移向 “黑鸦驿” 的位置（按舆图，黑鸦驿在幽州西南，靠近云州），深吸一口气，指尖用力按下。
“咔！”
一声轻响，青石板突然往下陷了半寸，紧接着缓缓向一侧滑动，露出个半尺见方的暗仓。暗仓里铺着层防潮的油纸，上面放着两样东西：一份折叠的驿契（展开后，上面刻着个清晰的 “云” 字），还有个巴掌大的铜制驿钥，钥身上刻着缠枝纹，与之前在黑鸦驿看到的驿标花纹相似。
“找到了！” 苏砚心里一喜，刚想伸手去拿，顾野己经快步走过来，先拿起那枚驿钥，仔细看了看，递给她：“这是云州驿的主钥，能开驿内所有暗门，以后找驿契或许用得上，你拿着。”
苏砚伸手要接，温九突然上前一步，拦住了她的手，语气带着明显的警惕：“顾镖师，等等。”
顾野的手顿在半空，转头看向温九，眼神里带着疑惑：“温兄有话要说？”
“咱们现在还不知道你的底细，” 温九的目光落在顾野腰间的镖师令牌上，语气严肃，“我之前听驿卒说，你是后晋旧部，后晋亡后很多旧部都投了契丹，你现在突然帮南朝护粮找契，总该说清楚你的立场和目的吧？”
这话一出，粮仓内的气氛瞬间变了。苏砚也愣住了 —— 她之前只想着顾野救了他们，还愿意载他们去莫州，却没考虑过他的过往。后晋亡于契丹，顾野作为旧部，确实有嫌疑。
顾野的脸色沉了下来，握着驿钥的手紧了紧，语气也冷了几分：“我只是受雇护粮，顺便找驿契，雇主是谁、我的过往，与你们无关。我不想谈旧事，也不会害你们，信不信随你们。”
他说完，就要把驿钥首接塞给苏砚，温九还想再问，门口突然传来沈舟的声音：“他可信。”
众人回头，只见沈舟从外面走进来，他己经处理完北汉兵的后续，后背的纱布换了新的，脸色比之前好了些。他的目光扫过顾野手里的驿钥，又落在顾野腰间的镖师令牌上，语气平静：“他的镖师令牌是真的，后晋的镖师令牌边缘有专属的‘晋’字暗纹，只有正统旧部才有，而且令牌没有契丹的‘狼头’印记 —— 后晋投契丹的旧部，令牌都会被刻上狼头，他没有。”
苏砚凑近看了看顾野的令牌，果然在边缘找到个极小的 “晋” 字暗纹，而且令牌通体银亮，没有任何其他印记。温九的脸色缓和了些，却还是没完全放下警惕，只是收回了拦着的手，低声说：“是我多心了，顾镖师别介意。”
顾野没说话，只是将驿钥递给苏砚，语气也缓和了些：“拿着吧，这钥匙确实有用。”
苏砚接过驿钥，冰凉的金属触感传来，钥身上的缠枝纹硌着指尖，她小心地将驿钥揣进怀里，又拿起暗仓里的 “云” 字驿契，折叠好放进内衣 —— 腕上的青铜驿纹镯刚好贴到驿契，镯身突然微微发烫，淡青色的光芒在镯身流转，竟浮现出两个字：“莫州”。
这光芒只持续了一瞬，很快就消失了，若不是苏砚看得真切，还以为是错觉。她心里一动 —— 看来下一份驿契在莫州，和顾野说的下一站正好吻合。
“下一站去莫州，” 顾野见事情解决，开口打破沉默，“莫州驿有支南朝商队常在那停留，咱们可以去补给些药材和干粮，顺便看看能不能找到莫州的驿契线索。”
“商队叫什么名字？是官方的还是民间的？” 苏砚顺口问了句 —— 她想知道商队的具体身份，也好提前有个准备。
顾野却顿了顿，眼神有些闪烁，只是含糊地说：“我也不清楚具体名字，只知道是南朝来的，常和驿卒打交道，人都还算和善。到了莫州咱们再打听，肯定能找到。”
他没说商队的具体身份，苏砚也没再追问，心里却记下了这个疑点。温九的目光还在顾野的镖师令牌上，眼神复杂 —— 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像是在确认什么，却没再开口。
刘老栓这时从木桌后走出来，手里拿着个布包，递给苏砚：“这是些干粮和水，你们路上用，莫州离这还有半天路程，别饿着。”
苏砚接过布包，连声道谢。顾野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太阳己经偏西，金色的余晖透过窗棂洒进粮仓，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该走了，再耽误天黑前到不了莫州，夜里赶路不安全。”
众人点点头，收拾好东西往粮仓外走。苏砚走在最后，摸了摸怀里的驿契和驿钥，又碰了碰腕上的青铜驿纹镯 —— 镯身己经恢复常温，“莫州” 二字的痕迹也消失了，却像是在她心里刻下了印记。
温九走在她身边，突然低声说：“苏砚，你还是小心些顾野，就算他没投契丹，后晋旧部的身份也不简单，他肯定有没说的秘密。”
苏砚点点头：“我知道，我会留意的。”
沈舟走在最前面，似乎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却没回头，只是脚步快了些。顾野则在门口等着他们，手里牵着马车的缰绳，黑色的马车在余晖下显得格外结实 —— 这辆车，将载着他们驶向莫州，也驶向新的未知和危险。
苏砚坐上马车时，回头看了眼云州驿的粮仓，暗仓己经被顾野用石板封好，看不出任何痕迹。她深吸一口气，心里默念：莫州，下一份驿契，我来了。只是她不知道，莫州等待他们的，不仅有驿契线索，还有新的危机和谜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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