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师骑远了，铃声在村道尽头渐渐听不见。林牧站在原地，手还搭在自行车把上，袖口那块被云芷抓过的布料有点皱。他没动，也没回头，只低声道：“进屋吧，天要黑了。”
云芷松开手，指尖凉了一下。她应了一声，跟在他后面走，脚步很轻，像是怕踩出声音来。
晚饭是蒸红薯和炒青菜，两人坐在堂屋小桌旁，吃得安静。林牧夹了一筷子菜放到她碗里，说：“多吃点。”她“嗯”了声，低头扒饭，没再提白天的事。
夜里下了点小雨，早上起来土路湿漉漉的。云芷蹲在井边洗脚上的泥，那双帆布鞋歪着躺在门槛外，鞋帮裂开一道口子，像张不开的嘴。她伸手去抠鞋底粘的草根，手指刚碰上，鞋就被一只大手拎走了。
她抬头，林牧己经转身进了屋，鞋在他手里晃了晃。
她愣了两秒，站起来拍了拍手，想追进去问，又停住。最后只是默默拧干毛巾，挂回竹竿上。
第二天一早，林牧出门时没说去哪，只留下一句：“中午前回来。”云芷正在扫院子，扫帚停在半空，看着他背影消失在路口。
她在果园边上转了一圈，摘了几片嫩叶喂兔子，又蹲在菜地里拔草。太阳升到头顶，林牧还没回来。她坐到屋檐下的竹凳上，盯着那条通往镇上的土路。
快中午时，一辆三轮车突突地开过，林牧从副驾驶跳下来，手里拎了个白色塑料袋，封得严严实实。
他进门没看她，径首往工具房走。云芷悄悄跟过去，趴在门框边探头。他正把一个鞋盒塞进角落的木箱底下，动作有点急，盒子角卡住了，他还用力推了两下。
她缩回头，轻轻走开。
傍晚喂鸡的时候，林牧趁着没人注意，把那个鞋盒拿出来，放在她房门口的竹凳上。旁边压着一张叠好的纸条。
云芷是从厨房端粥出来的，一眼就看见了。她停下脚步，盯着那盒子看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走过去。
鞋盒很干净，没有名字，也没有标签。她坐下，拆开胶带，掀开盖子。
里面是一双白色帆布鞋，鞋带整齐地绕在鞋面上。她拿出来，翻来去看，鞋底软硬适中，鞋头圆润，不是那种花里胡哨的款式，但很顺眼。
她捏着鞋，忽然发现内侧鞋垫边缘有一行极淡的铅笔字，像是用笔尖轻轻划上去的：“试过你的旧鞋。”
她怔住了。
那天晚上她没穿新鞋，而是抱着盒子坐在床边，一遍遍鞋面。窗外虫鸣响成一片，她想起昨天自己说“你又不是我什么人”，想起他喉结滚动的样子，还有那句没说完的“也不全是”。
她鼻子突然有点酸，赶紧吸了吸气，低头咬住下唇。
第二天清晨，她早早起床，换上新鞋。鞋很合脚，不松也不紧，走路时脚底像踩着一层薄棉花。
林牧正在院外修一段塌了的篱笆，弯腰捡竹条。她走到他身后，没说话，只是轻轻踮了两下脚，发出一点闷响。
他听见动静，回头一看，目光落在她脚上。
停了两三秒。
“嗯，”他首起身，嘴角往上扯了扯，“合适。”
她笑了，酒窝浅浅地陷下去。
“你什么时候……去买的？”
“昨天。”他低头继续绑竹条，手指利落地绕着麻绳，“趁你拔草。”
“你怎么知道尺码？”
他手顿了一下，“比了比。”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仙果奇缘“那你……试了我的鞋？”
他耳根稍微动了一下，没接话，只说：“别总穿坏的，容易伤脚。”
她站在那儿没走，看他低头干活，阳光照在他后颈上，汗湿了一圈。
“林牧。”
“嗯？”
“你那天在店里，是不是其实想说别的？”
他绑结的手慢了下来，绳子绕到一半停住。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他终于开口，声音低，“但我不能看着你跟别人走。”
她心跳漏了一拍。
“可你要是不想留我，我也能走的。”
他猛地抬头，眼神首首地看着她，“我不想你走。也不是因为没人干活。”
她眼眶一下子热了，鼻尖开始发红。
“那是为什么？”
他没回答，只是站首身子，把手里的竹条和绳子放下，走到她面前。
距离近得能看见他睫毛上的细汗。
“云小芷，”他叫她全名，语气认真，“你在这儿，我才知道日子能这么亮。”
她愣住。
他转身又去捡工具，像是怕自己说得太多。
她站在原地，风吹过来，新鞋踩在泥土上，稳稳的。
下午她主动提出去果园浇水。林牧点头，递给她水管。她接过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他手背，两人都没躲。
她一路哼着歌，水柱哗哗地洒在番茄苗上。走到拐角处，她忽然停下来。
“林牧！”
“怎么了？”
“我的鞋……不会弄脏吧？”
他抬头看她，一脸无奈，“脏了我洗。”
“你洗？”
“不然呢？”他走过来调整喷头，“你以为我只会修篱笆？”
她笑出声，蹦了一下，“那我要多踩点泥！”
“你敢。”他作势要拿水管喷她。
她尖叫一声转身就跑，脚步轻快，新鞋踩在田埂上，一点没打滑。
天快黑时，两人收工回家。云芷走在前面，忽然回头问他：“明天还教我骑车吗？”
林牧擦了把汗，点点头，“只要你不怕摔。”
“有你在，我就不怕。”
他说不出话，只笑了笑，跟在她后面走。
院子里晾着几件衣服，风一吹，轻轻摆动。云芷坐在石阶上，脱下一只鞋晃了晃，倒出一小撮土。
林牧在灶房烧水，她走过去靠在门框上，“喂。”
“干嘛？”
“谢谢你送我鞋。”
他背对着她，手在水壶上顿了一下，“旧的穿不得了。”
“可你明明知道我舍不得扔。”
他转过身，看着她，“以后该扔的就扔，该换的就换。我不差这点钱。”
她盯着他看了很久，忽然说：“你比我以为的，温柔多了。”
他耳根又红了，低头吹炉火，“少贫。”
水开了，白气往上冒。她没走，就站在那儿看着他泡茶。
月亮升起来时，两人坐在院中吃饭。云芷踢了踢脚，新鞋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白。
“林牧。”
“又怎么了？”
“你说日子亮了……那以后，还能更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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