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云芷把碗筷收进厨房，水龙头哗啦啦地响着。林牧坐在堂屋门口擦锄头，袖子卷到手肘，指节蹭过铁锈的地方泛着点红。
她洗完手走出来，看见他还在那儿忙活，就说：“番茄苗该浇水了。”
林牧抬头看了她一眼，“现在？”
“晚上的水凉，根吸得快。”她蹲下来系了下鞋带，新鞋的结打得挺顺手。
他没再问，放下工具起身，顺手抓了墙边的手电筒。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院子，沿着田埂往果园走。天己经黑透了，远处山影压着低云，风从坡上滑下来，带着点湿土味。
走到北边那片高地处，林牧把手电关了。上面是块平石台，平时用来放农药桶，今晚空荡荡的。他靠着石头站定，抬头看天。
云芷也仰起脸。星星比城里多得多，密密地撒在头顶，像谁不小心打翻了一簸箕银砂。
“你常来这儿？”她小声问。
“查病虫害的时候会爬上来。”他顿了顿，“小时候我爸也带我来，说站得高看得远，果树的事，不能只盯着脚底下那一片。”
她没接话，只是轻轻跳了一下，坐到石头边上。裙角扫过苔痕，发出沙的一声。
林牧站在旁边，忽然开口：“我打算把后山那几道荒坡都种上梨树。”
她转头看他。
“不是明年，也不是后年。”他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清楚，“是十年以后的事。那边土层薄，得先养三年绿肥，再试栽矮化砧木。要是成，产量能翻两倍。”
云芷眨了眨眼，“可村里人都说那地废了。”
“废不废，得试了才知道。”他看向远处，“我不想等哪天走了，留下一堆烂摊子给下一辈去收拾。这地方能活，就得让它活起来。”
她听着，手指慢慢蜷了蜷。以前在仙界，她听惯的是长生、轮回、天地法则，没人跟她讲哪块地该种什么树，也没人说十年后的事要怎么一步步做。
可眼前这个人，说话时不挥手也不激动，就站在那儿，像棵扎根的树，把未来的枝丫一寸寸伸进了夜色里。
“你会做到的。”她忽然说。
林牧侧过脸。
“我不是随口说的。”她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你修篱笆、教我骑车、送我鞋……这些事一件件都很小，但加在一起，就让人觉得——你答应的事，一定会做完。”
他喉头动了动，没说话。
她又抬头看天，“要是有一天我不在这儿了，你会不会接着干下去？”
“你在不在，我都得干。”他声音沉了些，“但这事跟你有没有关系，是两码事。”
她愣住。
“你来了之后，”他慢慢地说，“我才知道原来有人会因为我做的事点头，会问我累不累，会因为一双鞋笑一整天。”他停了停，“所以只要你记得我说过这些话，我就不会停下。”
风从坡上掠过，吹得树叶簌簌响。一只萤火虫飘过来，在他们之间打了两个转，又悄无声息地飞远了。
云芷抱着膝盖坐着，下巴搁在腿上。星光落在她睫毛上，一闪一闪。
林牧看了看她，解下外套搭在她肩上，“别着凉。”
她没推拒，反而往衣服里缩了缩，“你不冷？”
“我穿得多。”他笑了笑，“再说，你穿新鞋跑了两天，摔了三次都没喊疼，我还能怕这点风？”
她噗嗤一声，“那是你扶得快。”
“你以为我想扶？”他哼了声，“是你每次都往左边歪，跟喝醉似的。”
“明明是车不好骑！”
“车没问题，问题是骑车的人总想着看我，不看路。”
她张嘴要反驳，又闭上了，耳尖悄悄热了起来。
两人安静下来。天上银河横过山顶，星星像是被谁一颗颗钉上去的，亮得不像假的。
“你说……十年后，我也能认出这片山吗？”她轻声问。
“肯定能。”他说，“到时候路修宽了，灯也装上了，你晚上回来，远远就能看见果园亮着。”
“我要是走远了呢？”
“那就走远了再回来。”他语气自然，“人可以走，心不想留也拦不住。但只要你想回来，门一首开着。”
她扭头看他，发现他正望着自己，眼神很静，像夜里不动的湖面。
她忽然想起那天他站在院门口，手里拎着她的旧鞋，一句话没说就把盒子藏进木箱。那时候她还不懂，为什么一个男人会偷偷量她的鞋码，还用铅笔在鞋垫上写字。
现在她有点明白了。
不是所有话都要说出来才算数。有些人把心意压在泥土底下，等着它自己长出来。
“林牧。”她叫他名字。
“嗯？”
“如果将来有天，你也想离开这儿去别的地方，我会跟着你一起看外面的山。”
他怔了一下。
她赶紧补充：“当然，前提是你还得管我饭吃。”
他笑了，肩膀微微抖，“你还真不怕饿死。”
“我信你。”她说完，自己也愣了愣。
这句话说得太顺，像是早就藏在嘴里，只等一个机会蹦出来。
林牧没再笑，目光重新投向星空。他的侧脸被星光勾出一道轮廓，下颌线绷得很首。
“你知道吗？”他低声说，“我大学论文写的题目是《丘陵地区果园可持续发展路径》。答辩那天，教授问我：‘你的方案需要至少三代人的坚持，值得吗？’”
他顿了顿，“我当时说：‘如果第一代都不开始，那永远不会有第三代。’”
云芷静静听着。
“我一首记得那句话。”他握了握拳，“所以我不能停，也不敢停。”
她伸手碰了碰他袖口，“那你继续往前走，我就在后面跟着。就算帮不上大忙，至少——能提醒你吃饭。”
他转头看她，眼里有光闪了一下。
她冲他笑，酒窝浅浅陷进去。
远处传来一声狗叫，打破了夜的寂静。林牧看了看手机时间，“回去吧，明天还要剪枝。”
她点点头，从石头上跳下来，拍了拍裙子。他把外套收回，走在前面半步，偶尔回头确认她有没有跟上。
走到果园门口，她忽然停下。
“怎么了？”他问。
“你说十年后这里会有灯。”她望着漆黑的山坡，“那今晚的星星，到时候还会这么亮吗？”
他顺着她的视线抬头，“灯再多，也盖不住天上的光。它们不一样，但都能照路。”
她没再问，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他们继续往回走。院子里晾着的衣服还在晃，水珠滴在搪瓷盆里，叮的一声。
林牧站在屋檐下，看着她推开房门。
“早点睡。”他说。
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嘴唇动了动，最终只笑着说：“好。”
余生清风相伴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http://www.220book.com/book/WJTH/)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