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牧把照片收进裤兜的时候，云芷还站在屋檐下笑。她手指勾着裙边转了个圈，鞋尖点地，像是己经看见了市里的图书馆和那碗热腾腾的豆腐脑。
他刚想说“别光想着吃”，天边就响了一声闷雷。
乌云压下来的速度比人反应还快，前一秒还是晴天，后一秒雨点就己经砸在院子里，打得泥土溅起小坑。风跟着刮起来，卷着落叶往墙角堆。
“这雨来得真急。”林牧抬头看了眼天，转身去门后拿伞。
云芷没动。她盯着院里那丛月季，雨水正把花瓣一片片打落。她的手慢慢捏住了裙角，指尖发白。
刚才……她真的全信了吗？
这句话在脑子里转了一圈，又一圈。徐薇的眼神、镇民们说话时的语气、自己说漏嘴的那些话，全都混着雨声撞进来。她记得王婶替她圆谎时笑了笑，可那笑容有点僵。小卖部店主帮她拍照片那天，也问过一句：“你到底是哪儿来的？”
她一首没回答。
林牧拿了伞回头，看见她还站在原地，肩膀微微抖了一下。
“冷了？”他走近几步，伸手想去摸她额头。
就在他抬手的瞬间，云芷突然往前冲了一步，整个人扑进他怀里。
她的手臂紧紧环住他的腰，头埋在他胸前，一句话也没说。
林牧愣住了。伞从手里滑下来，砸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感觉到她的呼吸很急，胸口一起一伏，像是憋了很久才敢喘气。她的头发被风吹乱，有几缕贴在他衣服上，湿了。
“怎么了？”他低声问。
她没抬头，只是抱得更紧了些，声音闷闷的：“我……我好怕。”
林牧没再说话。他慢慢弯下一点身子，双手抬起来，迟疑地落在她背上。一只手掌轻轻抚过她的后脑，另一只手稳稳地搭在她肩上。
雨越下越大，院子里全是水声。屋檐下的灯亮着，昏黄的光把两个人影照在一起，分不开。
他能感觉到她在发抖，不是因为冷，是心里绷得太久，终于断了线。
他知道她在怕什么。
怕那天徐薇没走，怕她回去查资料，怕有人顺着“雾岭乡青溪村”追到根本不存在的地方。怕他有一天也会发现，她根本不是普通女孩，而是个连出生都讲不清楚的人。
但他没问。
他只是站着，让她靠着，手一点点收紧。
云芷的鼻尖蹭着他衣服，有点凉。她闭着眼睛，睫毛颤了一下，像要哭，却没有眼泪流出来。
“你不会丢下我的，对吧？”她声音很小，几乎被雨声盖住。
林牧的手顿了顿，然后更用力地抱住她。
“不会。”
她说不出更多的话了。那些藏在心里的日子太长，她说过太多谎，装过太多没事，现在只想待在这里，听他的心跳，感受他的体温。
外面的风还在吹，雨水顺着屋檐往下淌，像一道帘子隔开了世界。
林牧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她，嘴唇动了动，最后只说了三个字：
“有我在。”
云芷的身体松了下来，手还抓着他衣服，但不再那么用力。她的脸贴着他胸口，呼吸慢慢平稳。
他没推开她，也没再说别的。他就这么抱着，像是知道她需要这个动作，也知道这一刻过去了，以后就不会再轻易开口求安慰。
屋里的灯亮着，窗外的雨没停。
林牧的一只脚踩在门槛内，一只在门外，雨水漫到了鞋面。他的手一首没松开，掌心贴着她背上的布料，温热的。
云芷忽然动了一下，把脸往他怀里又蹭了蹭。
“你衣服……湿了。”她小声说。
“没事。”他说，“等雨小点再进去。”
她嗯了一声，没动。
过了会儿，她又说：“我不是故意要麻烦你的。”
林牧叹了口气：“你不是麻烦。”
“可你为了我做了那么多事……还去找老村长……要是被发现了……”
“不会有事。”他打断她，“我都想好了，就算出问题，也是我担着。”
她抬起头，眼睛有点红，鼻子还是粉的。她看着他，嘴唇动了动，最后只挤出一句：“谢谢你。”
林牧摇头：“不用谢。你在这儿，本来就是该有的事。”
她怔了一下，然后嘴角慢慢来，酒窝浅浅地陷下去。她没笑出声，只是靠回他怀里，手轻轻拍了两下他的背，像在说“我知道”。
雨还在下。
林牧低头看了看她湿了一角的头发，把手慢慢移上去，挡了挡风。
“别着凉。”他说。
她点点头，脑袋在他胸前蹭了蹭。
两人就这么站着，谁也没提进屋的事。
外面黑得彻底，只有这一盏灯亮着。他们的影子贴在墙上，肩膀挨着肩膀，头靠在一起。
林牧的手一首没放下。他原本不习惯这样，可现在觉得，好像也不是那么难。
云芷忽然轻声说：“下次……我想自己去办身份证。”
林牧低头看她。
“我可以去派出所排队，填表，拍照。我不怕了。”她声音很轻，但说得清楚，“我不想什么事都让你帮我扛。”
林牧看着她，好几秒没说话。
然后他点头：“行。到时候我陪你去。”
“拉钩？”她抬起一只手，小拇指伸出来。
他看了她一眼，也伸出手指，勾住她的。
她的手还是凉的，但他没松开。
雨声哗哗地响，屋檐下的水珠不断落下。
林牧忽然说：“你要是真想去市里，下周就走。”
云芷眼睛一下子亮了：“真的？”
“真的。”
“那我要吃豆腐脑，还要去书店，还想看看有没有卖围裙的……我给你做顿饭。”
“随你。”
她笑了，这次笑出了声，酒窝深深陷下去。她仰头看他，眼里亮亮的，像是雨停了。
林牧也笑了下，没说话。
她又把头靠回来，手还抓着他衣服。
外面的雨小了些，风也没那么冷了。
林牧低头看着她，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不怕了。”他说。
她嗯了一声。
两人静静地站着，谁也没动。
屋里的灯还亮着，门外的水洼映着光，一闪一闪。
林牧的手臂有些酸了，但他没放下来。
他知道，这一抱，不只是因为雨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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