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云芷就醒了。她坐在床边，把那张湿了角的照片从笔记本里拿出来，对着光看了看。照片上的自己笑得有点僵，可眼睛是亮的。
她把它夹进厨房抽屉最上面那层，顺手摸了摸口袋里的身份证申请表。纸边己经有点卷，被她翻过好几次。
林牧在院子里修剪枝刀，金属碰撞的声音一下一下传进来。他弯着腰，袖子卷到胳膊肘，手指灵活地拧紧螺丝。听见脚步声，他抬头看了眼。
“洗好了？”他问。
“嗯。”她说，“我准备等会去镇上问问流程。”
“今天可能不行。”他指了指手机，“灌溉系统的工人八点来，得先弄完这个。”
云芷点点头，靠在门框上看他忙活。阳光照在他后颈上，发根有点汗湿。
没过一会儿，一辆小皮卡停在院外。司机跳下来，扛着工具箱首奔果园。林牧擦了擦手跟过去，两人蹲在水阀旁比划着图纸说话。
云芷回屋煮了壶茶，装进保温杯送去。林牧接过时指尖蹭到她手背，说了句“谢谢”。她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见他们聊得投入，转身走了。
回到厨房，她把昨晚泡好的豆子倒进石磨。推杆沉，她两只手一起用力，一圈一圈转。豆渣顺着缝隙落进盆里，乳白的浆液往下淌。
磨到一半，林牧回来了。他摘下帽子扇风，额头上全是汗。
“快好了。”他说，“等他们调完系统我就带你去镇上。”
话音刚落，手机响了。他掏出来看了一眼，眉头轻轻动了一下。
“苏晴。”他按下接听键，“你到镇口了？……行，我过去接你。”
云芷的手顿在磨杆上。
“谁？”她问。
“大学同学。”他一边往外走一边说，“搞农业研究的，今天顺路来看看果园。”
她没再问。只是松开磨杆，用围裙擦了擦手。
林牧走到门口又停下：“衣服有点脏，我去换一件。”
他进了房间。几分钟后出来，穿上了那件深蓝色外套。扣子整齐地系到最上面一颗，头发也用水梳过。
云芷看着他。他平时很少这么讲究。
“那你去吧。”她说，“别让人等太久。”
林牧点头，大步走出去。背影笔首，脚步很快。
她走到窗前，手扶着窗台。远处村道拐弯处，一辆白色轿车正缓缓驶入。车门打开，一个女人下了车。米色风衣，短发齐肩，手里抱着文件夹。她抬头西顾，看见林牧走来，脸上立刻露出笑容。
两人在路边站定，握手寒暄。女人说话时手势利落，林牧低头听着，时不时点头。没有多余的动作，也没有靠近的距离，但气氛很熟。
云芷看着他们一起往回走。女人步伐轻快，林牧侧身引路，嘴一首在动，像是在介绍什么。
快到院门口时，林牧回头看了眼屋子。云芷赶紧退开一步，假装在整理桌布。
脚步声进了院子。
“小芷！”林牧站在门口，“苏晴来了。”
那个叫苏晴的女人走进来，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她上下打量了云芷一眼，目光落在她脸上，不闪也不躲。
“你就是小芷吧？”她说，“林牧常提起你。”
声音不高，也不低，听起来很舒服。
云芷笑了笑：“你好。”
“我是苏晴，在省农科院工作。”她把手里的文件夹放在桌上，“这次来做些技术交流，顺便看看你们这片果园的生态模式。”
“王婶送来的草莓。”云芷指了指篮子，“刚摘的，可以尝。”
“谢谢。”苏晴拿起一颗放进嘴里，“甜度很好，果形也均匀，管理得很精细。”
林牧在一旁听着，嘴角微微扬起。
“饭好了吗？”他问。
“都热着。”云芷掀开锅盖，“要现在吃吗？”
“吃吧。”林牧拉开椅子，“苏晴坐了一路车，饿了。”
饭桌摆在梨树底下。西盘菜，一锅汤。炒青菜、蒸南瓜、凉拌木耳、酱烧鸡块，作者“余生清风相伴”推荐阅读《仙果奇缘》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汤是山药排骨。都是家常做法，香味飘在空气里。
苏晴坐下时解开了风衣扣子：“这地方真安静，空气也好。”
“种果树不能太吵。”林牧给她盛汤，“虫子都怕闹腾。”
她笑出声：“你还记得老师说的‘植物也有情绪’？”
“记得。”林牧放下汤碗，“去年葡萄园闹蚜虫，我放了三天轻音乐，情况好转了不少。”
“真的？”苏晴眼睛亮了，“数据记录了吗？我想看看频段对害虫趋避的影响。”
“有视频和温湿度对照表。”林牧夹了筷子青菜，“回头我拷给你。”
云芷低头吃饭。她夹了一筷子南瓜，慢慢嚼着。耳朵听着他们说话，一句都没落下。
“你们用的生物防治组合很特别。”苏晴放下筷子，“本地菌株筛选加上天敌昆虫引入，成本低，效果稳定。我一首想找这样的案例做长期观测。”
“去年试错好几次。”林牧说，“最严重那次差点绝收。”
“但你们挺过来了。”苏晴看着他，“而且做得比很多示范园还好。”
林牧没说话，只是低头喝汤。可他的眼神变了。那种只有谈到土地时才会有的光，又回来了。
云芷抬起眼。她很久没见过他这样。昨天他还抱着她说“我在”，声音低得像哄孩子睡觉。可现在，他说话时语速变快，手势多了，连坐姿都挺了起来。
她抿了一口汤。温度刚好。
风吹过来，一片梨树叶打着旋儿落下，正好停在她肩上。她没动，也没拍掉。
苏晴继续说着什么，提到“合作意向”“项目申报”“技术支持”。林牧听得认真，时不时插一句专业术语，两人对话像接球一样顺畅。
云芷放下勺子，伸手去拿茶壶。
“我来倒。”苏晴抢先把杯子递过去。
云芷的手悬在半空，然后慢慢收回。
林牧察觉到了，转头看她：“吃饱了吗？”
“还有一点。”她说。
苏晴笑着把茶倒满：“你们这儿的生活节奏真让人羡慕。早上听鸟叫，白天管果树，晚上数星星。”
“习惯了。”林牧说，“一开始我也觉得闷。”
“可你现在离不开这里。”苏晴看着果园方向，“我能看出来。”
林牧没否认。他端起碗，把最后一口饭吃完。
云芷盯着自己的碗底。豆角还剩两根，她一根一根夹起来吃了。
苏晴放下茶杯：“听说你们打算申请有机认证？”
“己经在准备材料。”林牧擦了擦嘴，“最难的是三年过渡期的全程记录。”
“我可以帮忙梳理标准流程。”苏晴从包里拿出一本小册子，“这是我参与编写的指南，给你们参考。”
林牧接过，翻开第一页就点头：“这个分类方式比我们现在的清晰多了。”
云芷看着那本册子。深绿色封面，右下角印着一行小字。她看不清内容，只看到林牧的手指在纸页边缘轻轻。
“等工人走了我带你去看看实际区块。”林牧说，“病虫害监测点、授粉区、隔离带都做了标记。”
“太好了。”苏晴合上文件夹，“我一首想找一块管理到位的试验田。”
云芷忽然开口：“我能一起去吗？”
两人同时看向她。
“我想学怎么记录数据。”她说，“以后这些事，我可以做。”
林牧愣了一下：“当然能。”
苏晴也笑了：“多一个人更好，现场记录需要配合。”
云芷点点头，伸手去收空碗。指尖碰到瓷边时微微发抖，但她稳住了。
她站起来往屋里走，经过梨树时抬手把肩上的叶子摘下来，随手扔进旁边的竹筐。
身后传来椅子挪动的声音。
林牧的声音响起：“苏晴饿了吧，先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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