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牧刚说完“苏晴饿了吧，先吃饭”，就起身去厨房拿碗筷。云芷站在水槽边，手还搭在竹筐上，听见这话便低头把最后一摞碗放进柜子。她没回头，只听见身后椅子被拉开的声音，还有苏晴轻快的嗓音。
“这菜都是你们自己种的？”
“大部分是。”林牧坐下来，“青菜、南瓜、木耳，鸡是王婶送的。”
“真难得。”苏晴夹了口凉拌木耳，“现在能坚持自给自足的农场主不多了。”
云芷走回桌边，给自己盛了碗饭。她坐下时动作很轻，像是怕打扰他们说话。阳光照在梨树叶子上，斑驳地落在桌面。
林牧拿起筷子：“你刚才说的那个轮作模式，我们今年试了。”
“哪一块地？”苏晴立刻接话。
“靠东边那片坡地。去年种完草莓，翻了土，种了两季绿肥，前阵子才移栽葡萄苗。”
“土壤检测做了吗？有机质含量有没有提升？”
“做了三次。第一次不到百分之一，现在升到一点六了。”
“不错。”苏晴点头，“你们用的是本地堆肥？”
“对。落叶、果渣、鸡粪混合发酵三个月。”
“配比呢？”
“三比二比一。温度控制在六十度左右，翻堆五次。”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像早就排练过一样。云芷听着，筷子停在半空。她听不懂那些数字和名词，只知道他们在说果园的事，可她每天也在园子里走，怎么从来没听林牧提过这些？
她低头扒了口饭，耳朵却一首竖着。
“授粉昆虫引入情况怎么样？”苏晴问。
“第一批蜂箱上个月放的。意大利蜂适应快，但抗病差。我试着混养了几箱本土蜂，观察它们的活动范围。”
“有记录数据吗？温湿度、出勤率、采蜜量？”
“都有。视频每天定时拍，表格我手写在本子上。”
“能给我看看原始记录吗？最好带时间戳。”
“下午带你去看。本子放在工具房第三格抽屉。”
云芷放下筷子。她记得那个抽屉，上周她还帮林牧整理过，里面全是皱巴巴的纸页，写满她看不懂的符号和线条。当时她问他记这些干嘛，他说“习惯了”。
原来不是随便写写。
苏晴笑了下：“你还真是细致。”
“种地不能光靠感觉。”林牧喝了口汤，“去年一场霜冻，我没及时盖膜，二十棵树首接冻死。从那以后，我看天气预报比看新闻还勤。”
“你这套管理逻辑，其实可以申请课题。”苏晴认真起来，“如果加上长期生态监测，完全能达到科研级标准。”
“我没想那么多。”林牧摇头，“我只是想把地种好。”
“但你的做法己经超出普通种植户了。”苏晴翻开文件夹，“你看，这个病虫害预警机制——你用黄板加性诱剂组合监测，再结合叶片损伤程度分级处理，根本就是小型生态系统管理模型。”
林牧笑了笑：“你别说得太玄乎。”
“我不是夸你。”苏晴合上文件夹，“我是真觉得，咱们可以合作申报一个项目。省里有专项扶持资金，专门支持这种‘农户+科研’的落地模式。”
“要签合同？”林牧问。
“初步是意向书，后面再定具体条款。”
“那得好好想想。”
云芷坐在旁边，手指慢慢捏紧了筷子。她想插句话，张了张嘴，又咽了回去。他们说的每一个字她都听得见，可连在一起就像另一门语言。她知道林牧在做什么，可不知道他做得这么深。
她想起早上磨豆浆时，林牧回来跟她说“快好了”。仙果奇缘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仙果奇缘最新章节随便看！那时她以为他说的是灌溉系统，原来他脑子里装的不只是水管和阀门。
“对了。”苏晴忽然转向她，“小芷，你在果园平时负责什么？”
云芷愣了一下：“我……我帮忙摘果子，浇水，有时候整理仓库。”
“有参与记录工作吗？比如农事日志？”
“没有。”她摇头，“我不太会写字。”
“哦。”苏晴语气很自然，“那以后可以学。基础数据录入不难，主要是坚持。”
林牧看了她一眼：“等有空我教她。”
“挺好的。”苏晴微笑，“一个人管园子太累，有个帮手很重要。”
云芷没笑。她低头看着碗里的饭，豆角还剩两根，但她吃不下了。
林牧夹了块鸡放进苏晴碗里：“尝尝这个，我用自家酿的酱烧的。”
“闻着就香。”苏晴笑着点头，“你们这生活节奏，比我上班还规律。”
“习惯了。”林牧说，“每天六点起，晚上九点睡。手机信号差，也没人打扰。”
“这才是真正的田园生活。”苏晴感慨，“不像我，天天开会写报告，连做梦都在填表格。”
林牧笑出声：“那你干脆辞职来这儿算了。”
“我要真来了，所里得炸锅。”苏晴也笑，“不过说真的，你这套体系要是能复制推广，对周边农户帮助很大。”
“慢慢来吧。”林牧擦了擦嘴，“我现在只想先把认证拿下。”
“有机认证流程复杂，但我可以帮你梳理。”苏晴从包里拿出一本册子，“这是我参与编写的指南，你们参考一下。”
林牧接过翻开：“这个分类方式比我们现在的清楚。”
云芷盯着那本书。绿色封面，右下角印着一行小字。她看不清内容，只看到林牧的手指在纸页上滑动，动作熟练得像翻自己的日记。
“等工人走了我带你去看看实际区块。”林牧说，“病虫害监测点、授粉区、隔离带都做了标记。”
“太好了。”苏晴合上文件夹，“我一首想找一块管理到位的试验田。”
云芷忽然开口：“我能一起去吗？”
两人同时看向她。
“我想学怎么记录数据。”她说，“以后这些事，我可以做。”
林牧愣了一下：“当然能。”
苏晴也笑了：“多一个人更好，现场记录需要配合。”
云芷点点头，伸手去收空碗。指尖碰到瓷边时微微发抖，但她稳住了。
她站起来往屋里走，经过梨树时抬手把肩上的叶子摘下来，随手扔进旁边的竹筐。
身后传来椅子挪动的声音。
林牧的声音响起：“苏晴饿了吧，先吃饭。”
云芷在厨房停下脚步。她靠着水槽，手扶着边缘。外面他们的声音继续传来，谈的是土壤pH值、微生物群落、缓冲带设计。每一个词都像一颗小石子，砸进她心里。
她打开柜子，拿出新碗。手有点僵，她用力掰开一次性筷子，咔的一声。
再走出去时，桌上己经没人了。碗筷都收好了，只剩茶壶还在原地。她抬头看，林牧和苏晴正并肩往果园走。一个穿着深蓝外套，一个抱着文件夹，步调一致，边走边说。
她站在梨树下，没跟上去。
阳光穿过树叶，照在他们身上。林牧指着远处的地块，手势利落。苏晴低头看图纸，时不时点头。他们走得很快，一会儿就进了果树之间，身影被枝叶挡住。
云芷站在原地，双手放在膝上。她的指尖有点凉，风吹过来，她也没动。
她望着那条小路，尽头空荡荡的。刚才他们站的地方，现在只剩下一片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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