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打完了，死人埋了，伤号躺了一地。
赵天雄看着空了一半的粮仓和见底的箭矢垛，眉头拧成了疙瘩。柳轻蹄吊着胳膊，清点完伤亡人数，脸黑得像锅底。
“操他娘的，亏大了！”柳轻蹄一脚踢飞脚边的空箭壶，“老子带出来的老兄弟，折了十几个！”
沈夜左肩打着夹板，坐在磨盘上，看着院子里哀嚎的伤员和忙碌的妇人，没说话。这一仗，赢了，也是惨胜。狼山堡的底子，太薄。
苏小药端着药盘穿梭在伤员中间，额发被汗水打湿，贴在苍白的脸颊上。她不时蹲下，仔细检查伤口，动作轻柔，但眼神里带着疲惫。一个伤兵疼得厉害，忍不住惨叫，手脚乱挥，差点打翻她的药盘。
旁边一个负责帮忙的年轻后生手忙脚乱，差点把水盆扣在自己脚上。
乱，太乱了。
赵天雄走到沈夜身边，叹了口气：“沈兄弟，这次是守住了，下次呢？咱们这堡子，看着像个样子，里子还是太糙。防守没个章法，后勤一塌糊涂，人手调配全凭嗓子吼……不成规矩啊。”
柳轻蹄也凑过来，难得正经：“老沈，是得立点规矩了。不然哪天咱们不在，这堡子就得散架。”
沈夜目光扫过院子。他看到苏小药差点被伤兵碰到时，旁边无人及时护卫；看到那后生毛手毛脚；看到堆放物资的地方杂乱无章；看到几个轻伤的汉子无所事事地蹲在墙角。
“是该立规矩了。”沈夜站起身，“把还能动弹的头头脑脑，都叫到议事厅。”
很快，议事厅里挤了十几号人，都是堡里各摊子管事儿的。有的身上还带着伤，有的脸上还挂着劫后余生的茫然。
沈夜没废话，首接开口：“今天起，狼山堡，要变个活法。”
他看向赵天雄：“赵堡主，防务你总管。下设巡逻队、警戒哨、应急队。巡逻路线、换岗时间、烽火信号，全部细化成条文，人手一份，背不下来滚蛋。”
赵天雄精神一振：“好！这事我熟！”
沈夜又看向柳轻蹄：“老柳，你成立侦缉队。堡内堡外，所有风吹草动，我要第一时间知道。尤其是陌生人，给我盯死了。再设个内卫队，专门负责堡内秩序，战时护卫要害，比如……”他看了一眼旁边的苏小药，“医舍。”
柳轻蹄眼睛亮了：“这个我在行！保证连只外来的苍蝇是公是母都给你查清楚！”
苏小药听到提及自己，抬起头，对上沈夜的目光，微微点了点头。
沈夜继续道：“后勤这一块，李大夫，”他看向那个略懂医术、之前被钱老六吓得够呛的小头目，“你暂时管起来。物资入库、分配、消耗，全部登记造册，每天报给赵堡主和苏姑娘过目。谁敢伸手，剁手。”
李大夫吓得一哆嗦，连忙点头：“是！是！沈大侠！”
“另外，”沈夜目光扫过众人，“设立工匠营，专门负责修缮堡墙、打造器械；设立农垦队，开荒种地，不能光靠抢和买；所有青壮，农闲时统一操练，由赵堡主安排。”
他一条条说下去，将原本杂乱无章的事务，分门别类，责任到人。虽然粗糙，却有了清晰的骨架。
下面的人开始还有些嘈杂，渐渐都安静下来，仔细听着。他们意识到，这不是商量，是命令。狼山堡，要真正变成一个拧紧的发条了。
“还有问题吗？”沈夜说完，看向众人。
一个管着些匠人的老汉犹豫着开口：“沈大侠，这……细分下来，人手怕是不够啊……”
“不够就去招。”沈夜语气平淡，“狼山堡的名声打出去了，会有活不下去的人来投奔。但进来的人，必须守我们的规矩。”
他顿了顿，声音冷了几分：“以前的散漫日子，过去了。想留下，就得按新规矩来。受不了的，现在就可以走，我绝不拦着。”
没人动。
经历了生死，谁都知道，这乱世里，有个能守住的窝，有多难得。有点规矩，总比没命强。
“既然都没意见，”沈夜站起身，“那就各自去忙。三天后，我要看到章程。”
众人轰然应诺，纷纷离去。
厅里只剩下沈夜、赵天雄、柳轻蹄和苏小药。
柳轻蹄咂咂嘴：“行啊老沈，有点当家的样子了。”
赵天雄也感慨：“这么一整，心里踏实多了。”
沈夜没接话，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逐渐恢复秩序的堡子。
苏小药走到他身边，轻声道：“你的伤，该换药了。”
沈夜“嗯”了一声，依旧看着外面。
规矩立下了，但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这乱世，容不得半点松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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