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山堡飘着淡淡的血腥和焦糊味，但活着的人脸上，终于有了点活气。
张焕安置好手下，大步走到沈夜面前，抱拳躬身，声音洪亮：“沈大哥！幸亏来得及时！”
沈夜看着他，当年那个有些莽撞的青涩少年，如今己是沉稳精干的将领模样，银甲染血，目光锐利。“你怎么会来？”
张焕咧嘴一笑，露出白牙：“我在北边带兵，听说狼山堡被围，还是天极教勾结了马贼契丹，就知道沈大哥你肯定在这儿！立马点了亲兵就赶过来了！”他看了看沈夜塌陷的左肩和满身伤痕，眼神一黯，“还是来晚一步，让沈大哥你受这么重的伤。”
“不晚。”沈夜摇头，“堡子守住了，多谢。”
柳轻蹄凑过来，拍着张焕的肩甲，啧啧道：“行啊小子！当年跟在老沈屁股后头问东问西的小家伙，如今都是将军了！手下兵挺悍啊！”
张焕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柳大哥就别取笑我了，当年要不是沈大哥指点，我早死在江湖仇杀里了。”
赵天雄也走过来，对着张焕深深一礼：“张将军援手之恩，狼山堡上下没齿难忘！”
张焕连忙扶住他：“赵堡主客气！狼山堡抗敌御辱，是条汉子！我辈军人，岂能坐视不理！”
几人正说着，苏小药端着两碗刚熬好的药走了过来。她脚步还有些虚浮，脸色苍白，但眼神己经恢复了往日的沉静。她先将一碗递给沈夜，轻声道：“你的药。”然后又看向张焕，微微颔首，“张将军，辛苦了，这碗是驱寒安神的。”
张焕看着苏小药，愣了一下，赶紧双手接过药碗：“多谢苏……苏姑娘。”他脸微微有些红，似乎不敢多看。
柳轻蹄在一旁挤眉弄眼。
沈夜接过药碗，看着苏小药，眉头微蹙：“你伤没好，别乱动。”
苏小药浅浅一笑：“我没事了。”
张焕喝了口药，犹豫了一下，对沈夜正色道：“沈大哥，如今契丹势大，各地军阀混战，这狼山堡虽险，终究不是长久之地。我这次来，除了解围，也是想请沈大哥，还有诸位，随我一同去太原。”
他目光扫过众人：“晋王李克用求贤若渴，沈大哥一身本事，柳大哥机敏过人，苏姑娘医术通神，赵堡主老成持重，在晋王麾下，必能大展拳脚，驱逐胡虏，匡扶天下！总好过在这山野之中，独自面对各方压力。”
这话一出，几人都沉默了。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孤刀镇晚唐去太原？投靠晋王？
赵天雄有些意动，他本是军人出身，对沙场有种本能的向往，而且狼山堡经此一战，确实元气大伤。
柳轻蹄却撇撇嘴：“当官？受那份管束？老子可受不了那鸟气。”
苏小药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沈夜。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沈夜身上。
沈夜端着那碗温热的药，看着碗里褐色的药汁，没有说话。
去太原，意味着卷入更大的纷争，更复杂的权力漩涡。他见识过李存勖的猜忌，对所谓“匡扶天下”早己心冷。
但张焕说得对，狼山堡，能挡住一次，能挡住十次吗？这次是张焕来得巧，下次呢？堡里这些跟着他的人，又能经得起几次这样的折腾？
他抬头，看向周围。残破的堡墙，疲惫的守军，还有那些劫后余生、眼巴巴望着他的乡民。
他又看向苏小药，她清亮的眼眸里，映着他的影子。
最后，他看向张焕，那个眼神炽热、满怀期待的年轻将军。
“沈大哥？”张焕见他久久不语，忍不住唤了一声。
沈夜将碗里的药一饮而尽，苦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
他放下碗，看向张焕，声音平静：
“你的好意，心领了。”
张焕眼神一黯。
“但这天下，”沈夜顿了顿，目光掠过远山，“太大，也太脏。”
他拍了拍张焕的肩膀：“你有你的路，很好。守住本心。”
说完，他不再看众人反应，转身，向着堡内走去。
苏小药默默跟在他身后。
柳轻蹄看了看沈夜的背影，又看了看一脸失落的张焕，嘿嘿一笑，也一瘸一拐地跟了上去。
赵天雄叹了口气，对张焕抱拳：“张将军，沈兄弟他……自有打算。”
张焕看着沈夜决绝的背影，知道劝不动了。他深吸一口气，朗声道：“沈大哥！无论何时，只要你来太原，我张焕必定扫榻相迎！”
沈夜的脚步没有停留，只是抬起完好的右手，随意地挥了挥。
背影在晨曦中，显得格外孤首。
前路何方？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有些路，只能自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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