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不到。
哪儿都找不到。
嵩山翻遍了，附近的镇子、村落，甚至黑市、医馆……沈夜像条丢了魂的野狗，拖着那身快散架的骨头，拄着那柄越来越沉的寂灭刀，见人就问，见洞就钻。
回应他的，只有摇头，恐惧的眼神，和越来越烈的山风。
“穿灰衣服的？很白的姑娘？没看见……”
“受了伤？脑子不好的？哎呦，那可凶多吉少……”
“滚开！臭要饭的！别耽误老子做生意！”
他身上的银子早没了，伤口好了又裂，裂了又好，结着厚厚的血痂，散发着落魄的酸臭气。头发纠结，胡子拉碴，只有那双眼睛，红得吓人，里面烧着一团快要熄灭的火，看谁都像仇人。
苏小药好像从这个世界上彻底蒸发了。
连同她药箱里的蛊母，一起没了踪影。
血无常死了，线索断了。他像个傻子，被耍得团团转，最后连唯一可能知道怎么救那些江湖蠢货的人，也弄丢了。
哈……哈哈哈哈……
他有时候会突然笑起来，声音哑得像破锣，笑得咳嗽，咳出带血的沫子。
救天下？守江湖？他连个女人都守不住！
酒。只有酒能暂时把那窟窿堵上。
最劣质的烧刀子，呛得人喉咙疼，像吞刀子一样割下去，然后一团火在胃里烧起来，烧得脑子发昏，烧得什么都想不起来。
他开始整日泡在最低等的酒馆里，角落最暗的位置，一坛接一坛地灌。没钱了就出去打零工，扛包、卸货，甚至……帮人讨债。只要给钱买酒，什么都干。
寂灭刀就靠在桌边，黝黑的刀身沾满了油污和灰尘，像个被遗弃的垃圾。
但他的名气，却莫名其妙更响了。
“听说了吗？‘哑刀’沈夜，疯了！”
“一个人屠了天极教一个分坛！血流成河啊！”
“现在成了酒鬼了，啧啧，可惜了那身功夫……”
“离他远点，听说他喝醉了就发疯，六亲不认！”
没人敢靠近他。他周围三张桌子永远是空的。酒保送酒过来都手抖。
他也不在乎。只是喝。喝醉了就趴在油腻的桌子上睡，梦里有时是父母死时的雪，有时是血无常狰狞的脸，更多的是苏小药最后看他那空荡荡的眼神，然后猛地惊醒，一身冷汗，接着灌。
功力？那点新得的“寂灭刀魄”种子，在他这般糟践下，非但没消失，反而跟着那烈酒和戾气一起发酵、变质。
运转时，不再是冰冷的纯粹，而是带着一股暴戾、阴沉的邪劲。丹田那丝黑色气流，颜色愈发深黯，像凝固的血。
有一次，几个不开眼的地痞想抢他的刀换酒钱。
他甚至没完全清醒，只是下意识一挥手。
黑色的刀气一闪而逝。
没有惨叫。那几个地痞僵在原地，片刻后，首挺挺倒下，身上没有任何伤口，却气息全无，眼珠里只剩下无尽的恐惧，像是被抽干了魂。
酒馆里瞬间死寂。所有人连呼吸都停了。
沈夜醉眼朦胧地看着自己的手，又看看那柄寂灭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不知是哭是笑的声音。
他好像……更强了。也更快变成怪物了。
挺好。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拎起酒坛，抓起刀，在一片死寂和恐惧的目光中，蹒跚地走入外面的冷风里。
背影佝偻，像条老狗。
但每个人都知道，那是一条随时能咬断所有人脖子的、疯了的老狗。
江湖还在传他的名，却不再是英雄。
是魔魇。
而他自己，早己溺死在那坛怎么喝也喝不干的浊酒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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