甩掉了南汉溃兵那身腥气，沈夜一头扎进了更深的野地里。官道是不能走了，天知道有没有官兵在堵他。
诸葛静给的药快吃完了，心口那点躁动勉强压着，但寂灭刀意像条闻着血腥味的鲨鱼，在丹田里蠢蠢欲动。他得省着点用力气，不然真怕哪天彻底搂不住火，把自个儿烧成灰。
饿了就打点野味，渴了就喝山泉水，困了随便找棵大树杈子就能眯一觉。日子又回到了之前那种野人似的状态，只是心里多了个明确的目标，不像之前那样漫无目的地烂掉。
这天夜里，他摸到一个小山村附近。村子窝在山坳里，只有十几户人家，黑灯瞎火的，静得有点吓人。连狗叫都没有。
不对劲。
沈夜眯起眼，像狸猫一样悄无声息地靠近村口。
离得近了，才听见里面隐约传来女人的哭喊声，男人的狞笑声，还有碗碟砸碎的动静。
火光从几户人家的窗户透出来，映出一些晃动的、穿着皮甲的人影。
不是土匪。是兵。看甲胄样式，像是后蜀的兵。
沈夜的心猛地一沉。刚甩开狼，又撞见虎？
他伏低身子，溜到村边一户人家的土墙根下，透过缝隙往里看。
只见院子里，几个蜀兵正围着火堆烤肉喝酒，大声划拳。屋角缩着几个瑟瑟发抖的村民，脸上带着淤青。屋里不时传出女人的尖叫和挣扎声，还有一个军官模样的醉醺醺的骂声：“妈的！穷鬼窝！就这么点粮食？还不够弟兄们塞牙缝！老子们在前线卖命，你们这帮刁民就知道藏东西！”
一个老汉跪在地上磕头：“军爷……真没了……今年收成不好，赋税又重……就这点口粮了……”
“放屁！”一个兵痞一脚踹翻老汉，“搜！给老子仔细搜！挖地三尺也要把粮食找出来！”
另一个兵痞揪着一个少女的头发往外拖，淫笑道：“没粮食？拿人抵也行！嘿嘿……”
少女凄厉哭喊，她的父母扑上来阻拦，被其他兵痞拳打脚踢打倒在地上。
沈夜看着眼前这一幕，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牙关咬得咯咯作响。
又是这样！总是这样！
这些披着官皮的，比土匪还不如！
怒火腾地烧起来，瞬间冲垮了那点勉强维持的冷静。丹田里的寂灭刀意感受到宿主狂暴的杀心，兴奋地嘶鸣起来，黑色的气流疯狂旋转！
理智？诸葛静的叮嘱？去他妈的！
有些事，看见了，就不能当没看见！
他猛地站起身，一脚踹开那扇摇摇欲坠的破木门！
木屑纷飞！
院子里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喝酒的、抢掠的、施暴的蜀兵全都愕然转头，看向门口这个不速之客。
火光跳跃，映出来人一身风尘仆仆的青衣，背着柄用布缠着的长刀，帽檐压得很低，只露出一个线条冷硬的下巴。
“谁？！”一个什长模样的反应过来，扔下酒碗就去摸腰刀。
沈夜没吭声。
回答他们的，是骤然出鞘的寂灭刀！
黑色的刀光如同死神的披风，瞬间卷入院落！
快！狠！绝！
第一个摸刀的什长，只觉得脖子一凉，视野天旋地转，最后看到的是自己无头身体喷涌着鲜血缓缓倒下。
“敌袭！！”其他蜀兵这才炸了锅，惊慌失措地抄起兵器。
但太晚了。
沈夜如同虎入羊群，刀光每一次闪烁，都精准地带走一条性命！他根本不理会砍向自己的攻击，全靠极致的速度和身法避开，每一刀都首奔要害！
噗嗤！一个想从背后偷袭的兵痞，被反手一刀捅穿心窝。
咔嚓！另一个举刀格挡的，连人带刀被劈成两半。
惨叫声、求饶声、兵刃碰撞声、血肉撕裂声……瞬间将这个小院变成了修罗场！
剩下的几个蜀兵吓破了胆，丢掉武器就想跑。
沈夜踢起地上一把腰刀，腰刀呼啸着飞出，将跑得最远的一个钉死在土墙上！
他一步步走向那个刚从屋里提着裤子跑出来的军官。
那军官酒彻底醒了，看着满院子手下惨不忍睹的尸体和这个如同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杀神，裤裆一热，首接跪下了：“好汉饶命！饶命啊！我们是后蜀巡防营的！是官军！你杀了我们，朝廷不会放过你的！”
“官军？”沈夜的声音沙哑冰冷，带着浓浓的嘲讽，“欺负百姓的官军？”
寂灭刀抬起，刀尖滴着血，指向军官。
“不……不是……是上头……上头克扣粮饷……我们也没办法……”军官涕泪横流，磕头如捣蒜。
“没办法？”沈夜想起那些面黄肌瘦的村民，想起父母死时的雪夜，想起苏小药可能遭遇的一切，怒火烧得他眼睛血红，“谁给你们没办法的权力？！”
刀光一闪！
军官的人头飞起，脸上还凝固着极致的恐惧。
院子里，只剩下沈夜一个站着的人。
村民们吓得缩成一团，看着这个突然出现、又瞬间杀光了所有兵痞的黑衣人，眼神里充满了感激，但更多的是恐惧。
沈夜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寂灭刀意还在体内奔腾叫嚣，催促着他毁灭眼前的一切活物。
他死死握着刀柄，手背青筋暴起，强行将那毁灭的冲动压下去。
不能……不能再疯了……
他缓缓收刀入鞘，看也没看那些村民，转身就走，身影很快融入村外的黑暗中。
像个孤独的鬼。
村民们面面相觑，过了好久，才敢慢慢站起来，看着满地的尸体，又看看黑衣人消失的方向，噗通跪下，磕了几个头。
“多谢……多谢侠士救命之恩……”
声音颤抖，在夜风中飘散。
而沈夜，早己走远。
他靠在一棵老树下，疲惫地闭上眼。
侠士？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苦涩。
他只是在发泄。发泄找不到人的怒火，发泄对这狗屁世道的恨。
又是一堆麻烦。后蜀的官兵，比南汉溃兵更难缠。
但他不后悔。
只要那盏村里的灯，今晚能亮得安稳点。
就好。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夜气，再次踏上寻找的路。
孤灯照血，独行不休。
（第二十八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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