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气跑出去十几里，首到确认身后没有追兵，沈夜才敢停下来喘口气。胸口那股因强行压制杀意而翻腾的气血，这会儿火烧火燎地疼，左肩的旧伤也隐隐作痛。
他靠着一棵老槐树滑坐下来，从怀里摸出诸葛静给的最后一包药粉，混着水囊里冰冷的山泉水，胡乱吞了下去。药力化开，那股燥热才稍微压下去点，但疲惫感像潮水一样涌上来，眼皮沉得抬不起。
不能睡。这荒山野岭，睡着了可能就醒不过来了。
他强打精神，想找个更隐蔽的地方过夜。刚站起身，耳朵却捕捉到一丝极轻微的脚步声，正朝着他这边过来。
不是官兵那种沉重的步伐，也不是野兽。是个人，而且脚步很轻，很稳。
沈夜瞬间警觉，寂灭刀悄无声息地出鞘半寸，身体隐入树后的阴影里，呼吸放到最轻。
脚步声越来越近，是个佝偻的人影，拄着根拐杖，走得不快，却每一步都踩得很扎实。月光下，能看清是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脸上皱纹堆垒，但一双眼睛在夜色里却亮得惊人。
老者走到沈夜刚才休息的地方，停下脚步，用拐杖拨弄了一下地上的草屑，又看了看旁边树干上沈夜无意中按下的手印痕迹。
“年轻人，杀气别那么重。”老者忽然开口，声音苍老却中气十足，像是首接对着沈夜藏身的方向说的。
沈夜心中一惊！这老头不简单！他缓缓从阴影中走出，手依旧按在刀柄上，警惕地看着对方：“老人家，有何指教？”
老者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目光在他左肩和握刀的手上停留片刻，点了点头：“身上有伤，心里也有伤。但刀意凝而不散，是块好料子，就是路子走歪了，煞气太盛，伤人也伤己。”
沈夜眉头紧锁，这老头眼力毒得很。“不劳费心。”
老者却不以为意，用拐杖指了指山下的方向：“刚才山下王家坳的动静，是你弄出来的吧？杀了十几个后蜀兵？”
沈夜眼神一冷：“他们该杀。”
“是该杀。”老者出乎意料地赞同，“披着官皮，行禽兽之事，比土匪还可恨。你做了件好事。”
沈夜没说话，等着他的下文。
老者叹了口气：“但你这么杀下去，不是办法。匹夫之勇，救得了一村，救不了天下。而且，你身上的伤和那股邪门的刀意，再不解开，迟早爆体而亡。”
沈夜沉默。他知道老者说的是实话。诸葛静也这么说。
“跟我来吧。”老者转身，拄着拐杖，慢悠悠地往山林深处走去，“我那有伤药，比你这土方子管用。顺便，给你看看一样东西。”
沈夜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下。这老头来历不明，但似乎没有恶意，而且一语道破他的状况。更重要的是，他现在确实需要帮助。
他咬了咬牙，跟了上去。
老者住在半山腰一个极其隐蔽的山洞里，外面藤蔓遮蔽，里面却收拾得干净整洁，有石床、石桌，甚至还有个小小的药圃。
老者让沈夜坐下，取出一些捣好的草药，亲自给他处理左肩的伤口。手法娴熟老道，比诸葛静也不遑多让。药膏敷上，一股清凉舒爽的感觉瞬间驱散了疼痛。
“你这伤，是高手所为，还带着阴毒。”老者一边包扎一边说，“能撑到现在，全靠一股狠劲和那点……古怪的刀意撑着。”
处理完伤口，老者又给他把了脉，眉头越皱越紧：“内伤更麻烦。新旧交织，还有一股极其霸道的毁灭意念盘踞在心脉。小子，你练的到底是什么邪功？”
沈夜抿着嘴，不肯说。寂灭刀魄的来历，太过惊世骇俗。
老者也不强求，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罢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机缘和秘密。我观你出手，重逢不相识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虽狠辣，却暗合兵法‘以正合，以奇胜’之理，只是不得其法，全凭本能。我年轻时，偶然得过一门残谱，据说是卫国公李靖观摩战场杀伐，结合自身武学所创，名为《破军七式》。”
“《破军七式》？”沈夜心头一动。李靖！那可是传说中的军神！
“说是七式，其实流传下来的只有三式残招。”老者走到石壁前，用手拂去灰尘，露出上面刻着的三幅简陋却意境深远的图谱和运功路线。
第一式，其疾如风：讲究身法速度，动若脱兔，侵略如火，抢占先机。
第二式，其徐如林：并非缓慢，而是如林而立，稳如磐石，善于防守和蓄势，洞察敌人破绽。
第三式，侵掠如火：将前两式积累的势能瞬间爆发，攻势连绵不绝，如同烈火燎原，一击必杀！
“这刀法（或枪法、拳法，老者未限定兵器，重意不重形）不重花巧，只求实效，最适合战场搏杀和你这种野路子的底子。”老者指着图谱，“更重要的是，它蕴含的是一股‘破阵’的浩然正气和兵法韬略，或可中和你体内那股邪门的毁灭意念，让你真正掌控力量，而非被力量控制。”
沈夜看着那三幅图谱，只觉得一股沙场铁血、破阵杀敌的惨烈意境扑面而来，与他之前练的野路子刀法和寂灭刀魄的毁灭之意隐隐有契合之处，却又更加堂堂正正，充满了智慧和力量感。
他仿佛看到了千军万马之中，一杆大旗所指，所向披靡的景象！
“为什么教我？”沈夜看向老者。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
老者笑了笑，眼神有些悠远：“我老了，这东西带进棺材里可惜了。你今晚做的事，对得起这《破军》二字。就当是……谢你替王家坫那些苦命人，出了口恶气吧。”
他顿了顿，语气严肃起来：“不过，力量是工具，用之正则正，用之邪则邪。望你谨记，习此术，当以‘破邪’、‘安民’为念，莫要辜负了卫国公的一番心血。”
沈夜沉默良久，对着石壁上的图谱，郑重地抱拳一礼：“晚辈，谨记。”
接下来的几天，沈夜就留在山洞里。老者不仅悉心调理他的内外伤，更将《破军七式》（残三式）的精要倾囊相授。
沈夜天赋极高，尤其是在生死边缘磨砺出的战斗本能，让他对这源自战场的武学领悟极快。他将《破军》的意境与自己的野路子刀法、甚至一丝寂灭刀魄的凌厉逐渐融合。
施展“其疾如风”时，身法更快，刀出如电！
运转“其徐如林”时，守势更稳，能更好地观察敌手，压制心魔！
爆发“侵掠如火”时，刀势更加狂暴猛烈，却少了几分失控的戾气，多了几分一往无前的决绝！
他感觉自己的力量在发生质的变化，不再是单纯的野蛮生长和毁灭，而是开始变得凝练、可控、充满韧性。
老者在一旁看着，不时点头，眼中露出欣慰之色。
几天后，沈夜的伤势好了七七八八，对《破军》三式也初窥门径。
他知道，该走了。
临行前，他再次对老者深深一拜：“前辈大恩，沈夜没齿难忘。还未请教前辈高姓大名？”
老者摆摆手，呵呵一笑：“山野朽木，名号早己忘却。你只需记住，《破军》之意，在于守护，而非杀戮。去吧，去找你要找的人，做你该做的事。”
沈夜不再多问，将老者的恩情和教诲牢牢记在心里，背起寂灭刀，转身大步离去。
阳光透过林隙，照在他身上。
青衣依旧，刀己拭尘。
心中，却多了一盏名为“破军”的明灯，照亮前路，也压制着深渊。
这一次，他感觉脚步更加坚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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