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里的几天，像是偷来的一段光阴。老者的药和指点，让沈夜身上那些看得见、看不见的伤口，都结上了一层坚韧的痂。
《破军》三式的意境，如同在他原本只有毁灭和本能的武学荒原上，开辟出了一条隐隐透着光的小路。那股寂灭刀魄依旧盘踞在丹田，冰冷而强大，但不再像脱缰的野马，而是被套上了一条无形的缰绳，虽然依旧桀骜，却己能勉强驾驭。
告别了那位不知名的隐世老者，沈夜再次踏上南下的路。
老者最后的话在他耳边回响：“《破军》之意，在于守护，而非杀戮。”
守护？
沈夜看着官道两旁愈加荒凉的景象，田地里杂草丛生，村落十室九空，偶尔见到几个面黄肌瘦的流民，眼神麻木地向着他们认为安全的地方迁徙。北方的战火，像瘟疫一样蔓延，烧到哪里，哪里就是一片焦土。
守护什么？这破碎的山河？这些命如草芥的百姓？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自嘲。他没那么大的抱负。他只想找到苏小药，解开嵩山的蛊毒，然后……然后或许找个地方，磨他的刀，过几天安生日子。
但有些事，看见了，就不能当做没看见。
就像心里那点被老者重新点燃的、微弱的火苗，它不够照亮天下，但至少，能烧掉眼前的不平。
南下途中，他尽量避开大路和城镇，专挑偏僻小道。但乱世之中，哪里都不太平。
这天，他路过一个刚被溃兵洗劫过的小镇。镇子口躺着几具尸体，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和焦糊味。几个幸存的老弱妇孺正在废墟里翻找着可能还能用的东西，哭声压抑而绝望。
沈夜握紧了刀柄，眼神冰冷。但他没有停留。这样的惨剧太多了，他管不过来。他得留着力气，去找那个可能还等着他去救的人。
然而，就在他准备快速穿过镇子时，一阵孩子的哭喊声吸引了他的注意。
镇子唯一的水井旁，一个穿着破烂绸缎、明显是地痞头目的胖子，正带着几个手下，堵住了井口。一个瘦弱的妇人抱着个哇哇大哭的孩子，跪在地上哀求：“刘爷……行行好，让孩子打点水吧……孩子发烧了……”
那胖子一脚踢开妇人，狞笑道：“喝水？行啊！拿钱来！现在这口井，归老子管了！没钱？拿你这小崽子抵债也行！”
妇人哭得更凶，死死护住孩子。
周围几个幸存的镇民敢怒不敢言。
沈夜停下了脚步。
他认得这种眼神。那种趁着乱世，欺凌更弱者的渣滓的眼神。
怒火，一点点顶上来。不是因为侠义，而是因为……恶心。
他一步步走过去，脚步声在死寂的镇子里格外清晰。
那胖子刘爷和手下转过头，看到是个背着刀、风尘仆仆的陌生面孔，先是一愣，随即露出凶相：“哪来的？滚远点！别碍着老子办事！”
沈夜没理他，走到那瘫倒在地的妇人面前，蹲下身，摸了摸孩子滚烫的额头。孩子哭得撕心裂肺。
他从怀里掏出水囊——里面是老者给他的、掺了草药的清水——递到孩子嘴边。孩子本能地吮吸起来，哭声渐渐小了。
刘爷被无视，顿时恼羞成怒：“妈的！给脸不要脸！弟兄们，给我打断他的腿！”
几个地痞嚎叫着冲上来。
沈夜甚至没站起来。
寂灭刀依旧在背后。
他只是蹲着，反手一挥！
用的是《破军》第一式“其疾如风”的意！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啪啪啪啪！
几声脆响！冲上来的几个地痞只觉得手腕剧痛，手里的棍棒全部脱手飞出！人也被一股巧劲带得东倒西歪，摔成一团！
刘爷看得目瞪口呆，还没反应过来，沈夜己经站起身，走到了他面前。
“你……你想干什么？”刘爷吓得后退两步，色厉内荏地喊道，“我……我姐夫是县里的王主簿！你敢动我……”
话没说完，沈夜一脚踹在他的肚子上！
刘爷像只被踢飞的皮球，惨叫着倒飞出去，重重砸在水井沿上，哇地吐出一口酸水，下去。
沈夜看都没看他，走到井边，打上来一桶清水，放在那妇人面前。
“带孩子，走吧。”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少了几分之前的死气。
妇人千恩万谢，抱着孩子，踉跄着跑开了。
沈夜这才看向地上哼哼唧唧的刘爷和那几个地痞。
“滚出这个镇子。”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冰冷，“再让我看见你们欺负人，碎尸万段。”
地痞们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架起昏死的刘爷，屁滚尿流地跑了。
沈夜站在原地，看着这片废墟和那些远远望着他、眼神复杂的幸存镇民。
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将水桶里的水倒回井里，然后转身，继续向南走去。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射在满是疮痍的土地上。
孤独，却带着一股斩断荆棘的决绝。
他救不了天下。
但遇见一个，便救一个。
这或许，就是他理解的，“破军”的守护。
而寻找苏小药的路，还在继续。南方的天空下，等待他的，不知又是怎样的烽火与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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