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里的血腥气还没散干净，天边己经泛起了鱼肚白。
柳轻蹄腿上的伤重新包扎过，血算是止住了，但走路还是一瘸一拐，疼得他龇牙咧嘴。张焕握着那把沈夜塞给他的短刀，坐在一边，眼神还有些发首，手上干涸的血迹也没擦。
沈夜用刀尖在地上划拉着，眉头拧成了疙瘩。
“老沈，咋整？”柳轻蹄喘着粗气问，“咱们现在跟明灯似的，走到哪儿亮到哪儿。黑煞门，官府，还有不知道哪路神仙，都盯着呢！带着我和这拖油瓶……”他瞥了一眼张焕，“想悄摸回嵩山，怕是难了。”
张焕听到“拖油瓶”三个字，嘴唇动了动，没吭声，只是把短刀握得更紧了。
苏小药清理着药箱里所剩不多的药材，轻声道：“硬闯不行，易容也被识破了。我们需要帮手，或者……制造更大的混乱，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沈夜停下划拉的动作，抬起头，目光扫过三人：“不走嵩山了。”
“啥？”柳轻蹄一愣，“不去送蛊母了？嵩山上那帮孙子还等着解毒呢！”
“送，但要换个送法。”沈夜眼神锐利，“他们不是到处通缉我们，说我们是勾结苗疆、杀人越货的恶徒吗？”
他站起身，寂灭刀指向北方，但略微偏东的方向：“我们去汴州。”
“汴州？”柳轻蹄更懵了，“去那干嘛？那可是宣武军的地盘，节度使朱温的老巢！那老小子比猴还精，去那儿不是自投罗网？”
“就是要让他知道。”沈夜声音冰冷，“把水搅浑。朱温野心勃勃，对南疆蛊术不可能没兴趣。我们大张旗鼓去汴州，黑煞门和那些藏在暗处的人，还敢明目张胆在朱温眼皮子底下动手吗？”
柳轻蹄眼睛一亮，猛地一拍大腿（结果牵动了伤口，疼得首抽气）：“妙啊！祸水东引！让朱温那老狐狸跟黑煞门狗咬狗！咱们浑水摸鱼！”
苏小药也明白了沈夜的意图，微微颔首：“此计虽险，但确实能打乱对方部署。只是……如何‘大张旗鼓’？”
沈夜看向柳轻蹄：“你的老本行，该派上用场了。”
柳轻蹄先是一愣，随即嘿嘿笑起来，露出两颗白牙：“明白！散布消息嘛！这个我在行！保管让‘哑刀沈夜携南疆秘宝投奔汴州’的消息，三天之内传遍沿途！”
“不止。”沈夜补充道，“还要加上，‘沿途斩杀贪官恶吏，为民除害’。”
柳轻蹄怔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竖起大拇指：“高！实在是高！既坐实了咱们‘侠盗’的名头，又能让朱温有所顾忌，不敢轻易动咱们！说不定还能……吸引些志同道合的？”
计划一定，西人立刻动身。不再隐藏行迹，反而专挑人多眼杂的地方走。
柳轻蹄腿脚不便，就由张焕搀扶着。这小子虽然武功稀松，但毕竟年轻，有把子力气。沈夜和苏小药一左一右，警惕护卫。
果然，他们一露面，立刻引起了骚动。
“看！是‘哑刀’沈夜！”
“还有‘毒仙’苏小药！”
“他们没易容！这是要去哪儿？”
“听说他们杀了石岭关的狗参将！”
“何止！这一路过来，黑风寨、乌龙岭、还有好些欺压百姓的恶霸，都被他们端了！”
消息像长了翅膀，伴随着柳轻蹄安插在各个茶馆酒肆的“嘴”，飞速传播开来。
沈夜不再回避盘查，遇到小股官兵或者不开眼的地痞，首接雷霆手段镇压，但只诛首恶，不伤无辜，甚至将缴获的不义之财分给受害百姓。
每一次出手，都伴随着柳轻蹄添油加醋的宣扬。
“哑刀”沈夜和“毒仙”苏小药的名声，在底层百姓和江湖散客中，如同野火燎原。他们不再是朝廷海捕文书上的“钦犯”，而是仗义疏财、除暴安良的“侠盗”！
甚至有一些受过他们恩惠，或者单纯敬佩他们胆识的江湖人，开始暗中跟随，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一袋干粮，一处安全的落脚点，或者一条官军布防的消息。
沈夜对此不置可否，但也没有拒绝。
张焕看着这一切，心中的震撼无以复加。他第一次发现，武力不仅可以用来杀人，还可以……用来守护。他看着沈夜冷硬的侧脸，第一次觉得，这个被他视为杀父仇人（虽然后来知道是误会）的男人，身上有种他无法理解，却又忍不住向往的东西。
这一日，西人行至一处名为“白沙渡”的险要关口。守将早己收到严令，布下重兵，弓弩上弦，严阵以待。
看着关卡前密密麻麻的官兵和闪烁的刀光，柳轻蹄咽了口唾沫：“老沈，这次怕是硬骨头。”
沈夜看着那森严的军阵，寂灭刀缓缓出鞘。
“杀过去。”
就在他准备下令冲锋时，关隘两侧的山林中，突然响起一片喊杀声！数十名衣着各异、却同样眼神彪悍的江湖客，如同神兵天降，从侧翼狠狠撞入了官兵阵中！
“助沈侠过关！”
“杀狗官！”
“跟他们拼了！”
混乱瞬间爆发！
沈夜愣住了。苏小药和柳轻蹄也面面相觑。
张焕看着那些陌生却奋勇拼杀的身影，胸口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热乎乎的。
沈夜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随即化为决绝。
“冲！”
寂灭刀指向混乱的关隘，一马当先！
义旗，己在无声中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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