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的路上，静得只剩下脚步声。
沈夜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内伤和强行运功的反噬让他眼前阵阵发黑。苏小药紧紧搀扶着他，能感觉到他身体的颤抖和冰冷。
柳轻蹄、张焕、雷豹，还有那几十个一路生死相随的兄弟，默默跟在后面。没有人说话，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刚才山顶那万众欢呼的场面，仿佛是一场虚幻的梦。
走到半山腰，沈夜停下脚步，推开苏小药的手，靠在一块山石上喘息。
“就到这儿吧。”他看着眼前这群浑身是伤却眼神坚定的汉子，声音嘶哑。
雷豹一愣：“沈侠，您这是……”
“散了。”沈夜吐出两个字，目光扫过每一个人，“各回各家。”
众人面面相觑，都愣住了。他们跟着沈夜一路血战，早己将生死置之度外，如今危机解除，沈夜却要赶他们走？
柳轻蹄急了：“老沈！你说什么胡话！咱们……”
“我说，散了！”沈夜猛地提高声音，牵动了伤口，剧烈地咳嗽起来，鲜血从指缝渗出，“跟着我，还有什么前途？回你们的江湖，过你们的日子去！”
他眼神冰冷，带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决绝。
张焕红着眼睛上前一步：“沈大哥！没有你，我早就死在荒山野岭了！我的命是你给的！你去哪儿，我去哪儿！”
“对！沈侠！俺雷豹这条命也是你救的！你去哪儿，俺跟到哪儿！”
“还有我！”
“我也是！”
众人纷纷激动地喊道，不肯离去。
沈夜看着他们，看着那一张张因为激动而涨红的脸，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又酸又涩。他何尝不知道这些人是真心追随？但他更清楚，自己走的是一条没有尽头的孤路，不能再拖累任何人。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气血，声音冷得像冰：“我不需要累赘。”
这话像一盆冰水，浇在每个人头上。
柳轻蹄张了张嘴，想骂人，看着沈夜那惨白的脸和决绝的眼神，最终只是重重叹了口气，颓然低下头。
苏小药轻轻握住沈夜的手，对众人道：“诸位兄弟的心意，我们领了。只是沈夜伤势沉重，需要静养。大家……先各自安顿吧。若有缘，江湖再见。”
她的话柔和了许多，但意思同样明确。
雷豹虎目含泪，猛地单膝跪地，抱拳道：“沈侠！苏姑娘！保重！日后若有差遣，刀山火海，重逢不相识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雷豹万死不辞！”
其他人也纷纷跪下，声音哽咽：
“沈侠保重！”
“苏姑娘保重！”
沈夜闭上眼，挥了挥手。
众人知道去意己决，不再多言，对着沈夜和苏小药重重磕了三个头，然后一步三回头，渐渐消失在蜿蜒的山道上。
最后，只剩下柳轻蹄和张焕还站在原地。
柳轻蹄挠了挠头，嘿嘿一笑，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老子反正没啥地方去，就赖上你们了！给你们跑跑腿，打打杂，混口饭吃总行吧？”
张焕没说话，只是握紧了手中的刀，眼神坚定地看着沈夜。
沈夜看着他们，沉默了许久，最终叹了口气，算是默认。
西人不再停留，沿着山路继续向下。
山脚下，早己空无一人。之前的喧嚣和人群，仿佛从未出现过。
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向未知的远方。
沈夜回头，最后望了一眼那座巍峨的嵩山。
江湖，他来过，战过，恩怨了了。
如今，该走了。
“我们去哪儿？”苏小药轻声问。
沈夜看着天边那抹残阳，目光悠远。
“找个地方，磨刀。”
一个月后，江南水乡，一个不起眼的小镇。
镇子角落新开了一家小小的医馆，没有招牌，只有一个沉默的男人偶尔在门口磨着一柄黝黑的长刀。坐堂的是个清丽脱俗却神色清冷的女大夫，医术如神，尤其擅长解各种疑难杂症和毒伤。医馆里还有个整天嬉皮笑脸、腿脚利索的伙计，和一个沉默寡言、眼神却很凶的年轻帮工。
没人知道他们的来历。
只是偶尔有走南闯北的江湖人路过，会对着那磨刀的男人和冷艳的女大夫看上几眼，然后压低声音，对同伴讲述一个关于“哑刀”和“毒仙”的，近乎传奇的故事。
故事里有血，有刀，有背叛，有坚守，有千军万马中孤身赴宴的胆魄，有一刀慑服枭雄的豪情，更有万里奔波、只为救人的侠骨仁心。
故事的最后，英雄没有留在江湖之巅，而是归于市井，隐于人间。
有人说他们去了海外，有人说他们归隐山林。
但只有小镇上的人知道，那家没有招牌的医馆，每晚都会亮起一盏温暖的灯。
灯下，有人在磨刀，有人在捣药。
刀锋冷，人心却未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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