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丹人到底没敢硬啃狼山堡这块硬骨头，围着转了两天，撤了。
堡里的人都松了口气，看沈夜的眼神更像看神。
可神也有烦心事。
赵天雄回来了，带回了黑风峡的几百口子人，堡里一下子更挤了。粮仓眼见着底，赵天雄天天皱着眉，算盘打得噼啪响，嘴里发苦。
这天下午，沈夜正和赵天雄、柳轻蹄商量怎么搞粮食，外面一阵香风先飘了进来。
进来的女人叫玉罗刹，是跟着黑风峡流民一起来的。这女人，是个天生的尤物。身段儿丰腴得像熟透的，走起路来腰肢轻摆，波涛汹涌。偏生一张脸又纯又媚，眼波流转间，能把男人的魂儿勾走。她不像苏小药那样清冷坚韧，她浑身上下都写着“女人”两个字，还是最要命的那种。
“沈大哥，赵堡主，”玉罗刹声音又软又糯，带着点恰到好处的怯意，“听说堡里粮食不多了？我……我这儿倒是有个门路。”
赵天雄眼睛一亮：“哦？玉姑娘快说！”
玉罗刹瞥了一眼沈夜，才细声细气道：“往南六十里，有个黄家庄，庄主黄老员外是我远房表叔。他家底厚，存粮多，而且……他手里有批货，想找个稳妥的买家。”她压低了声音，“是盐铁，紧俏货。”
柳轻蹄嗤笑一声，歪在椅子上剔牙：“黄老抠？那老家伙出了名的铁公鸡，他能好心卖粮给我们？别是坑吧。”
玉罗刹眼圈一红，楚楚可怜：“柳大哥信不过我？我们黑风峡的人命都是诸位救的，我还能害大家不成？表叔他……他只是怕货出岔子，若是沈大哥这样的英雄亲自去谈，必定能成。”她又看向沈夜，眼神里带着崇拜和依赖，“沈大哥，为了堡里这么多张嘴，试试总无妨吧？”
沈夜没看她，手指敲着桌面。
赵天雄有些意动：“沈兄弟，若是真能弄到粮食和盐铁，倒是解了燃眉之急……”
柳轻蹄哼了一声：“老子总觉得这娘们不对劲。”
苏小药端着药盘刚好走到门口，听到里面的话，脚步停了一下。她看着玉罗刹那几乎要贴到沈夜身边的样子，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蹙，没进去，转身走了。
沈夜终于抬眼，看向玉罗刹，目光平静无波：“时间，地点。”
玉罗刹心中一喜，忙道：“明晚子时，黄家庄后院侧门，我表叔在那里等候。”
“好。”
玉罗刹心满意足地走了，留下满室香气。
柳轻蹄凑到沈夜边上：“你真信她？”
沈夜看着窗外苏小药远去的背影，淡淡道：“不信。”
“那你还去？”
“不去，怎么知道她想干什么。”沈夜收回目光，“堡里粮食还能撑几天？”
赵天雄苦笑：“最多五天。”
“够了。”沈夜站起身，“柳轻蹄，你跟我去。赵堡主，守好家。”
第二天夜里，沈夜和柳轻蹄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狼山堡。
黄家庄静得吓人。
后院侧门虚掩着，里面黑漆漆的。
柳轻蹄鼻子动了动，低声道：“有血腥味。”
沈夜推开门。
门内没有黄老员外，只有几十个手持强弓劲弩的黑衣人！冰冷的箭镞在月光下泛着寒光，对准了他们。
玉罗刹站在黑衣人中间，脸上哪还有半分柔弱，只剩下冰冷的怨毒和得意。
“沈夜！你没想到吧？”她厉声笑道，“你杀了我哥哥钱不通，以为就这么算了？今天，就要你血债血偿！”
沈夜看着她，脸上没什么意外：“你果然是钱不通的妹妹。”
“没错！”玉罗刹眼神疯狂，“我混进流民里，就是为了今天！引你出来，为我哥哥报仇！”
柳轻蹄啐了一口：“妈的，最毒妇人心！”
玉罗刹一挥手：“放箭！”
箭如飞蝗！
沈夜的刀动了，舞成一团乌光，泼水不进，箭矢叮叮当当被磕飞。柳轻蹄身形如鬼魅，在箭雨中穿梭，短刃连闪，几个黑衣人闷声倒地。
但黑衣人太多，箭矢太密！
“走！”沈夜低喝一声，刀光暴涨，逼退正面之敌，拉住柳轻蹄向后急退。
一支冷箭刁钻地射来，首奔沈夜后心！
柳轻蹄想也没想，猛地将沈夜推开！
“噗！”
箭矢狠狠扎进柳轻蹄的肩胛，他闷哼一声，脸色瞬间煞白。
“老柳！”
“死不了！”柳轻蹄咬着牙，“快走！这娘们算计深，后面肯定还有埋伏！”
两人借着夜色掩护，且战且退，身上都添了几道伤口，狼狈不堪地甩掉了追兵。
回到狼山堡时，天都快亮了。
苏小药看到浑身是血、柳轻蹄还插着半截箭杆的两人，手里的药瓶“啪”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她冲过来，嘴唇颤抖着，想碰又不敢碰柳轻蹄的伤口，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没事，小伤……”柳轻蹄还想扯个笑脸，却疼得龇牙咧嘴。
沈夜看着苏小药那副样子，又想起玉罗刹那张怨毒的脸，心里莫名地烦躁。
“人在哪？”他问的是玉罗刹。
赵天雄一脸愧疚和愤怒：“跑了！发现你们中计，我们立刻去抓她，那女人比泥鳅还滑，早没影了！”
沈夜没再说什么，只是走到一边，慢慢擦着他的刀。
刀身上的血，有敌人的，也有他自己的。
这次，是他大意了。因为堡里的压力，因为那女人伪装出的柔弱。
信任这东西，在这世道，真他娘的奢侈。
他看了一眼正在给柳轻蹄处理伤口、眼圈红红的苏小药，心里那点烦躁，忽然平息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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