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刚刚擦拭干净的石板地上，映出些许暖意。揽月轩内，连日来的阴霾似乎被驱散了些许。
苏婉清坐在小杌子上，看着小菊——就是那个先前总是偷偷看她们用饭，昨日得了一碗粥后便感激涕零的小宫女——正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屋内所剩无几的摆件，动作虽仍带着些怯懦，却比往日多了几分认真和生气。
豆蔻在一旁整理着婉清少得可怜的衣物，嘴角噙着笑，低声道：“小姐，小菊今早去领份例，安嬷嬷虽然还是拉着张脸，但好歹没再克扣，米粮是足量的，甚至还有一小筐新鲜的秋梨呢！”
婉清微微一笑，心中并无多少喜悦，只是觉得像搬开了压在胸口的一小块石头。收服一个被欺负久了的小宫女并非难事，一点食物和些许善意便能换来她的感激和有限的忠诚。但这仅仅是开始，安嬷嬷的态度转变更多是源于对那不知从何而起的食物香味的忌惮，以及对这深宫之中莫测变化的观望。真正的立足，远非如此简单。
“知道了。”婉清轻声应道，目光落在窗外那方小小的、略显荒凉的庭院，“整日闷在这屋里也气闷，豆蔻，随我去御花园走走可好？”
豆蔻眼睛一亮，随即又担忧道：“小姐，御花园……时常有各位娘娘小主去散心，我们……”她们家小姐只是个小小的采女，位份最低，又无圣宠，去了若是冲撞了哪位贵人，可如何是好。
“无妨，”婉清站起身，理了理身上那件半新不旧、颜色也略显素净的衣裙，“我们只拣那人少僻静的地方走走，远远瞧见人避开便是。这深宫高墙，总得认认路，透透气。”
她并非纯粹为了散心。昨日系统发布了一个新的小任务：【识别御花园中三种具有食用或药用价值的花卉】，奖励是【初级植物辨识知识】和少许幸福值。奖励不算丰厚，但“初级植物辨识知识”对她日后利用食材或许有帮助。更重要的是，她需要熟悉环境，这座皇宫，将是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乃至一生需要生存的地方。
主仆二人稍稍收拾，便出了揽月轩。果然如婉清所料，安嬷嬷见她们出门，只掀了掀眼皮，不阴不阳地说了句“小主早去早回”，并未多加阻拦。
走在高高的宫墙下，青石板路承载着数百年的寂静与喧嚣。偶尔有太监宫女低头匆匆而过，见到她们这陌生的主仆，也只是快速瞥一眼，从衣饰判断出位份不高，便不再留意，态度谈不上恭敬，却也懒得刁难，是一种彻底的漠视。
豆蔻有些紧张地紧跟着婉清，小声道：“小姐，这宫里可真大，真安静。”
婉清轻轻“嗯”了一声，心中何尝不是感慨。现代社会的繁华喧嚣与这里的肃穆沉寂形成巨大反差，每一次行走其间，都让她更清晰地认识到“穿越”这两个字背后沉重的现实。
绕过几处宫殿，忽闻隐隐花香传来，前方豁然开朗。但见层叠的假山玲珑剔透，亭台楼阁错落有致，虽己入秋，园中仍不乏苍松翠柏，更有各色菊类、木芙蓉等秋日花卉盛放，争奇斗艳，色彩斑斓，与之前一路行来的灰暗宫墙判若两个世界。
“这就是御花园了……”豆蔻小声惊叹，眼睛不够看似的西处张望。
婉清也被这精巧宏丽的皇家园林吸引了目光，但她很快收敛心神，提醒豆蔻：“跟紧我，莫要乱跑，也莫要乱碰东西。”
她此行的目的很明确，一是完成任务，二是熟悉环境。她避开那些看起来就华丽精致、可能是妃嫔们常去的主道和亭台，专门往花木更繁盛、小径更幽深的角落走去。
【检测到金银花，性甘寒，清热解毒，疏散风热。可入药，亦可泡茶。】
脑中系统提示音响起。婉清看向一旁缠绕在假山上的藤蔓，开着黄白相间的小花，果然与现代所知的金银花无二。她不动声色地继续前行。
【检测到菊花，品种：滁菊。味甘微苦，散风清热，平肝明目。】
一片盛放的白色菊花映入眼帘，花瓣细长浓密。
婉清一边走，一边默默记下这些植物的特征和效用。豆蔻虽不解小姐为何对这些花草格外关注，但也乖巧地跟着，不多问。
走到一处略偏僻的池塘边，几株桂花树正开得热烈，浓郁甜香几乎要将人包裹起来。金黄色的小花簇拥在枝叶间，生机勃勃。
【检测到桂花，性温，味辛，暖胃平肝，健脾益肾，化痰止咳。可制糕点、酿蜜、泡茶。】
婉清忍不住驻足，深深吸了一口那甜腻的香气，脑中瞬间闪过桂花糕、桂花酒酿、桂花蜜……现代那些令人怀念的甜点滋味仿佛就在舌尖。
“真香啊……”豆蔻也陶醉地眯起了眼。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花丛后传来窸窣声响，以及压低的说话声。婉清心中一凛，立刻拉着豆蔻悄无声息地退到一株高大的芙蓉树后，隐住了身形。
透过枝叶缝隙，只见两个穿着比普通宫女体面些的丫鬟正站在一丛秋海棠旁，看似在赏花，实则低声交谈。
一个穿着绛紫色比甲的音道：“……可不是么，皇上近来忙于前朝政务，听说接连几日胃口都不佳，御膳房变着花样送吃的，也动不了几筷子。我们娘娘昨儿个送去亲手炖的参汤，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说是皇上没空喝，可把娘娘给气的……”
另一个穿着湖绿色比甲的丫鬟接口，语气带着几分讨好：“贵妃娘娘身份尊贵，且得圣心，一时的不顺心罢了。只是苦了底下人，听说皇上心情不佳，御前伺候的都提着十二分的小心呢……”
“唉，谁说不是呢……只盼着前朝那些大事早些了结吧……”
两人又低声嘀咕了几句，便一前一后地离开了，似乎只是忙里偷闲出来嚼几句舌根。
待她们走远，婉清才从树后走出来，眉头微蹙。
豆蔻拍着胸口，小声道：“吓死奴婢了，小姐，她们好像是李贵妃宫里的人……”
婉清点点头，心中却回荡着刚才听到的话——皇帝政务繁忙，胃口不佳。
这看似是宫女之间的闲谈，却透露出一个信息：当今圣上，似乎正为国事所扰，连带着影响了饮食。这对于一个需要靠“幸福值”和“帝王好感度”生存的她来说，算是一个值得留意的情况。
虽然她现在只是个微不足道的采女，离那位九五之尊遥远得如同天上星辰，但系统任务指向他，生存的希望也系于他。他的状态，某种程度上也关系着她的未来。
“走吧，豆蔻。”婉清收回思绪，语气平静。
“小姐，我们不摘点桂花吗？闻着好香，说不定能做点好吃的。”豆蔻还有些念念不忘。
婉清摇摇头：“这是御花园的花木，岂可随意采摘。看看便好。”她虽有心动，但深知宫中规矩森严，不想因小失大。今日收获己不算小，完成了系统任务，获得了新的知识，还意外听到一个或许有用的消息。
主仆二人沿着来时路往回走，婉清的心情却与来时略有不同。御花园的景致依旧华美，但她看到的却不仅仅是风景，还有潜藏其间的等级森严、无处不在的议论纷争，以及一个或许……可以努力的方向。
她抬头望了望被宫殿飞檐切割开的西方天空，心中默默思忖：胃口不佳吗？若是能做出让人胃口大开的美食……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随即又被她按下。眼下，还是先顾好揽月轩的一亩三分地吧。
阳光将她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一步步走向那冷清却暂得安稳的揽月轩。而方才那阵关于皇帝胃口的低语，却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苏婉清的心底漾开了细微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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