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菊花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她听出了张庆强话里的敷衍。
但她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能讪讪地应了声“是”，然后抱着抹布退了出去。
办公室里终于清静下来。
张庆强靠在椅子上，开始处理桌上堆积的文件。
进货单、报销单、人事调动申请……
自从他当上这个食堂主任，大刀阔斧地改革了一番。
开除了不少偷奸耍滑、中饱私囊的老油条，换上了一批踏实肯干的年轻人。
整个食堂的风气焕然一新。
如今的食堂，运转得井井有条，账目清晰。
菜品质量和卫生水平都得到了全厂职工的一致好评。
他这个主任的位置，也坐得稳如泰山，再没人敢在背地里搞小动作。
就在他审批完最后一份文件时，桌上的红色电话机突然“铃铃铃”地响了起来。
他拿起电话。
“喂，我是张庆强。”
“庆强同志啊，我是老杨！”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爽朗洪亮的声音。
是轧钢厂厂长，杨厂长。
“杨厂长，您好，有什么指示？”张庆强语气不卑不亢。
“指示谈不上，好事一桩！”
杨厂长在电话里哈哈大笑。
“宣传科那边搞到一部内部片子，听说是从香江那边过来的，很精彩！”
“半小时后在宣传科小放映室放，我特地给你留了个位置，一起来看看，放松放松！”
看内部电影？
这可是个稀罕事，也是一种身份的象征。
能被厂长亲自打电话邀请，这份待遇在整个轧钢厂里也没几个人。
“好，谢谢厂长，我马上过去。”张庆强爽快地答应了。
挂了电话，他整理了一下衣服，锁好办公室的门，朝着宣传科大楼走去。
……
同一时间，东大街。
一座灰扑扑的建筑门口，站着一个身影。
秦淮茹面色憔悴，眼窝深陷，眼神里充满了焦虑。
这里是少管所。
她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走到了门口的登记处。
“同志，你好，我……我来探监。”她的声音有些发颤。
窗口里的警员抬起头，看了她一眼。“探谁？叫什么名字？”
“棒梗，他大名叫贾梗，是我儿子。”
警员在登记簿上翻了翻，找到了名字，递给她一张表格。
“填一下。”
秦淮茹哆哆嗦嗦地接过笔，在表格上填上了自己的信息。
登记完毕，一名警员带着她穿过几道铁门，来到了一间探监室。
房间不大，中间隔着铁丝网。
秦淮茹的心“怦怦”首跳，手心里全是冷汗。
没过多久，一阵脚步声响起，一个穿着统一囚服的少年被看守带了进来。
少年身形消瘦，头发剃得乱七八糟，脸上青一块紫一块。
嘴角还破了皮，额头上更是鼓着一个大包。
他低着头，走路的姿势有些僵硬。
秦淮茹看着眼前的少年，一时间竟然没敢认。
这是她的棒梗？
怎么变成了这副鬼样子！
“棒……棒梗？”她试探着喊了一声。
少年猛地抬起头，当看到铁丝网另一边的秦淮茹时。
那双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睛里瞬间涌满了泪水。
“妈！”
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让秦淮茹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妈！我被人打了！他们天天打我！”棒梗扑到铁丝网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秦淮茹也冲了过去，双手扒着铁丝网，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谁打你？告诉妈！妈去找他们算账！我去找你们的看守！让他们给你换宿舍！”
她急得口不择言，声音都变了调。
“别！”
棒梗一听，吓得脸色都白了，连忙阻止她。
“妈你别去！你要是去告状，他们会打我打得更狠！”
“换宿舍也没用，换到哪里都一样，新人都要被欺负的！”
秦淮茹愣住了。
她看着儿子惊恐的眼神，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她的目光落在棒梗露出的胳膊上，那里有一道道青紫色的条痕，像是被什么东西抽过一样。
“这……这是怎么弄的？”
棒梗下意识地想缩回手，但己经晚了。
他支支吾吾地说：“是……是皮带……”
秦淮茹的心又是一抽。
她的视线继续往下，落在了棒梗的手背上。
那里，赫然有一个圆形的、丑陋的疤痕，像是被什么东西烫过。
“这个呢！”秦淮茹的声音都在发抖。
棒梗的身体颤抖了一下，低着头，好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烟头……”
秦淮茹的脑子彻底炸开了。
皮带抽！烟头烫！
这哪里是管教，这分明是地狱！
她的儿子，她从小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宝贝儿子，竟然在里面受这种罪！
一股滔天的怒火瞬间淹没了她。
她不该听贾张氏的，以为让棒梗进来吃点苦头就能变好。
秦淮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足足过了十几秒。
她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要把儿子带出去！立刻！马上！
她想到了傻柱给她的钱。
那是她从何雨柱那里哭来的，准备给家里买粮食，给小当和槐花买点好吃的。
可是现在……
她猛地转身，对着身后的看守说道：“同志，我要给我儿子办保释！现在就办！”
看守有些意外，但还是公事公办地回答：“保释金二十块。”
秦淮茹从口袋里掏出那几张被她捏得有些发皱的钞票，一把拍在了桌子上。
“我交！”
半小时后，少管所的大门缓缓打开。
秦淮茹拉着换回自己衣服的棒梗，走到了阳光下。
棒梗眯着眼睛，久违的阳光让他有些不适应。
他脸上的泪痕己经干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那座灰色的建筑，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妈，”他转过头，看着秦淮茹，一字一顿地说道。
“都是张庆强！如果不是他，我根本不会进去受这种罪！”
“我恨他！我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少年人的声音里，充满了仇恨。
秦淮茹想伸手抱抱儿子，可手伸到一半，却又猛地顿住。
棒梗那副狼狈不堪的模样，让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就是这半步，像一根针，狠狠扎进了棒梗的心里。
他刚刚在母亲怀里感受到的那点温暖，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脸上的怨毒褪去，转变为一种受伤。
是啊，自己现在又脏又臭，连亲妈都嫌弃了。
秦淮茹立刻就后悔了。
她看到了儿子眼神里的光瞬间熄灭。
那颗当妈的心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疼得她喘不过气。
“棒梗！”
她不再犹豫，一把将儿子紧紧搂在怀里。
“妈的乖儿子，妈不是嫌你……妈是心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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