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西南角，种着樱花树，只不过樱花季节过了，可丝毫没有影响拍摄婚纱照工作人员的热情和兴奋。
喜欢摄影的人，对于很有当地特色且风景漂亮的庭院，原本婚纱照取景地没有这个地方，现在看到这么美的庭院，临时改变行程想在这里取景拍几张。
别以为取景拍几张照片很方便，换衣服化妆打光，事儿不少。
许不多蹿过来的时候，汤晚凝还在换衣服，翁棠安站在屋檐下，脸上有些不耐烦。
屋里桌旁坐着个瓜子脸大眼睛的年轻女孩儿，一眼能认出来是影片中的小姑娘等比例放大。
是跟翁棠溪有几分相似的翁棠思，带着浅笑说话，“哥，未来嫂子马上就来，别着急。”
像所有跟自己哥哥撒娇的妹妹那样，嗓音细软。
“哥，过来喝茶。”
翁棠安缓步走过去，接过杯盏一饮而尽随手搁到桌上，抬手弄乱她的头发，“我真不懂，经过这么多道工序泡出来的茶有什么不一样，喝着真没多少不一样的。”
认识翁棠安的都能感觉出来，他对翁棠思说话的语气明显温柔很多，不同于哄女人时的温柔小意，像个任由妹妹做什么都宠着的好哥哥。
“没事情做，消磨时间咯。”翁棠思耸耸肩，可爱地皱皱鼻子，“你不懂欣赏，嫂子肯定懂。”
简单几句话，翁棠安脸上不耐烦的神情烟消云散，眉眼舒朗在桌边盘坐下来。
“礼服皱了，哥，别坐，礼服要皱掉，拍出来不好看。”翁棠思像只什么都担心的小彩雀，吱吱喳喳，却并不惹人生厌。
许不多猫在角落，要不是刚才知道翁棠安不是翁太太亲生的，且在翁太太房间里听到她对翁棠安的怀疑，她还真会以为他们兄妹感情好。
不说翁棠溪的死究竟跟翁棠安有没有关系，只说翁棠溪意外去世的时候，翁棠思己经十二岁，不说知道全貌，但己经是绝对记事的年纪。
且在此之后，她跟翁太太来了这儿生活，翁太太的恨意，她是否一点都不知晓？
当然，翁太太有可能在女儿面前隐藏好自己的恨，不想影响女儿。
毕竟十二岁是最容易被影响的年纪。
可在看到翁棠思和翁棠安关系要好，兄妹感情甚笃的样子，许不多只觉得他们关系好到很假。
“没理由要好的。”许不多嘟囔一句。
耳机里老酒语气无奈，“许大侠，你去哪儿了？”
“路过看到翁棠安和翁棠思，多看两眼。”许不多尴尬地笑笑，“你先盯着，我有点儿弄不明白他们俩的关系，你刚才盯着的时候，他们关系就很好吗？”
老酒轻应一声，“翁棠思对谁都不错，无论是翁棠安和汤晚凝，还是其他人，聊最多的还是汤晚凝和褚楚，你们姑娘家凑一起聊不停再正常不过。”
随即补上一句，“前提是她不觉得翁棠溪的死跟翁棠安有关。”
“这也说不通。”许不多当即反驳他的话，探头看了一眼不远处屋里的兄妹俩，“感情好，哥哥要联姻，妹妹怎么没有回国？即便是翁太太找借口阻拦她回去，不让女儿跟翁棠安来往，现在她在干嘛呢？”
她注意到汤晚凝换好衣服出来，褚楚陪在身边帮忙提裙摆。看他们拍照的位置，感觉自己躲藏的地方说话容易被发现，悄悄换了个地方继续猫着。
“要说翁棠思，我们得从翁太太说起。”跟众人隔了些距离，但许不多仍然没敢大声说话，“换成你是翁太太，突然有天多了个儿子，还比自己儿子大两岁，这意味什么？”
无论他们是联姻还是自由恋爱结婚，翁棠安的出现都撕开了他们婚姻中的假象，她的婚姻是场闹剧，她的丈夫在婚姻中不忠。
不管出于什么方面的考虑，翁太太没有离婚更没有闹腾，接受了安排，翁棠安成了她名下的儿子，是翁家长子。
之后，翁棠溪意外去世，她怀疑翁棠安从中作梗。
一个死了儿子的母亲，她会做什么呢？
“会为儿子报仇，也会担心才十二岁的女儿又被翁棠安伤害，可在我看来，翁太太似乎只是恨，真想让翁棠安不自在，躲这里定居可做不了太多事。”许不多分析自己的看法。
“找杀手咯。”老酒轻描淡写，“很多事不用自己动手的，翁棠安在淋浴间被割喉，还能在尸体边洗澡，这种心理素质雇凶完全能说通。”
“你看到什么了？”许不多问他，“游轮上的人现在在哪儿？”
老酒呵笑一声，“我们俩绕了一圈。”
闹了半天，他从翁棠安附近走到了翁太太这儿，许不多则跟他相反。
“照片发过去了，你们自己看。”老酒说话间打了个哈欠，其余事情懒得多说。
三个人的群里，静静躺着几张照片，一张是游轮上那个男乘客的正脸照，另外两张不止有他，还有翁太太，其中一张还拍到了千雪婆婆。
他们不晓得男乘客姓甚名谁，但这个人确实见过，眼熟。
这人并不是在翁棠安之后进入淋浴间的，是翁棠安被害清场时从淋浴间出来的。
中等身材，并不起眼的长相，但浑身上下看起来肌肉结实。
照片拍摄距离有些远，多亏手机给力，拍的相当清晰，甚至能看见翁太太微红的眼眶。
翁太太跟那位男乘客隔着矮桌对坐，两个人的脸色看上去都不是很好。
“他们在聊什么？”许不多好奇。
老酒开口先打了个哈欠，“我又不是顺风耳！”
“这点本事没有？什么都听不见，你这么积极跟着来有什么用？”许不多埋汰一句。
“……这场面值得我过去细听？”老酒当即反驳，不以为意道：“看就知道是什么情况。”
“什么情况？”许不多无奈，“既然靠猜能知道事情，咱们跟来干什么？”
“行，我想办法。”话音刚落，老酒啧了一声，“不用想办法了，聊完散场了。”
许不多都不晓得接什么话好，只能感慨一句，“好嘞，现在你可以尽情猜一猜这是什么状况了，你放心大胆猜，反正暂时没有对比答案。”
“那我随便猜猜，免得睡着。”老酒远远跟着前面的人，千雪婆婆给那个男乘客带路，看两个人的样子，路上没有交谈，跟来的时候一样，“我还是猜杀手。”
“雇凶这个想法没问题……”万山终于冒出动静，“杀手大张旗鼓到雇主家里一日游，是雇主傻还是杀手傻？”
许不多噗哧一声笑出来，“是咱们老酒傻。”
“……难怪你们两个刚才一点反应没有。”老酒勾起嘴角自嘲，但嘴硬依旧，“谁规定杀手和雇主怎么相处了？非要保密不见面七歪八拐沟通交涉？上门见面加上家中一日游，怎么了？”
顿了顿，叹一口气，认输道：“这回算我蠢，编不下去了。”
说这话的时候，有股子咬牙切齿的意味。
“我不笑你。”许不多努力憋笑，“你讲的不是没有道理，难保就是你说的那样……”
“闭嘴吧，我甚至分不清你是在安慰我，还是在阴阳我？”老酒这会儿彻底不困了。
今天上岸的时间并不长，晚上23：30之前要回到船上。
千雪婆婆给他安排了一间客房，这次老酒凑近了听里头的说话声。
里头叽里咕噜鸡同鸭讲一通，他只听懂那个男人说的话。
这个男人在问可不可以西处转转，至于千雪婆婆说了什么，男人没听懂，老酒也没听懂。
他对于樱花国的语言研究，只限于几句相当贫瘠的简单词汇。
硬着头皮说给万山和许不多听，惹来这两人没心没肺的笑。
“刚才没过去偷听，原因在这儿。”万山轻笑着挖苦，“难怪见到人就喊不多过去。”
许不多倒是还有点儿人性，没埋汰他，说了一句正经的，“千雪婆婆会说中文，跟翁太太说话的时候，对答如流。”
她在装，装作不会中文。
为什么？
“翁太太说中文，也知道她会说中文，为什么要隐藏会中文？”老酒觉得这会儿需要一杯咖啡加酒醒醒脑子，没好好休息果然会大脑不够用。
“明目张胆偷听的用处。”许不多不以为意，“这里十年前易主，上一手业主是当地人，会不会中文不要紧。但是现在户主会中文，无论是翁家谁来，要是在她面前说话，晓得她不会中文，首接会当她不存在。”
轻吁出一口气，继续道：“这招我常用，出门在外，我通常只选一种语言说，只要是其他语言，我都装听不懂。别说，真有好多人会当着我面大聊秘密，完全当我是空气。”
“脑子不错。”老酒夸赞一句。
“过奖过奖！”许不多全盘接受。
“脏也是真的脏。”给了一颗甜枣的老酒，补上一棍子。
“承让承让。”许不多照样当成夸奖，“都是大家伙儿捧场才让我有八卦听。”
耍嘴皮子也没有耽误她观察庭院里的状况。
翁棠安和汤晚凝在镜头前默契十足，压根不用摄影师过多指挥，对视的眼神充斥着浓浓情意。
要说门面夫妻还得看这些个名利场商业联姻的人，情真意切的模样连许不多看着都有些恍惚。
她看过翁棠安跟别的女人搂搂抱抱，更知道他威胁褚楚的事情。她也见过翁棠安死后，汤晚凝在餐厅里淡定用餐丝毫没有悲伤的模样……
要不是见过这些，只看眼前拍婚纱照的两人，她真会说一句好一对郎才女貌的恩爱夫妻。
其实，都不用看那些有的没的，只要在镜头之外，两人拍完照换姿势的时候，连眼神交流都没有。
这对未婚夫妻的假模假样，许不多不想多看。
比起来，她更好奇翁棠思对翁棠安的态度。
翁太太看的影片当中，不难看出翁棠溪很疼翁棠安，抱着牵着护着，走到哪儿都记得妹妹喜欢什么……
这样的感情，还有翁太太对翁棠安的怀疑和恨，翁棠思的反应着实不对劲。
她此刻跟褚楚站在一起，满脸兴奋看着他们拍摄婚纱照，叽叽喳喳说着下午他们要去拍的地方她也想跟着去。
可能是看多了翁棠安和汤晚凝演出来的恩爱，现在看翁棠思也是在演。
演一个活泼可爱的妹妹，话多爱撒娇却讨喜的妹妹。
她能演，翁棠安也会演。
可是，刚刚没有其他人，只有他们兄妹两人的时候，并没有像跟汤晚凝一起那样，转瞬冷脸当对方不存在。
为什么私下看起来也是很要好的样子呢？
“嚯——查到点儿东西。”万山懒洋洋的语调清晰传来，“翁棠溪滑雪出意外的时候，翁棠安和翁棠思都在。”
许不多别有深意看向他们两兄妹，听万山继续讲。
“这栋房子当时买下来刚翻新好，翁棠安那些年一首待在国外，心血来潮飞过来，提议到处转转，泡温泉滑雪。”
翁棠安跟翁棠溪一块儿开车去滑雪，打算在那儿多玩几天。
翁棠思和翁太太是第二天让司机送过去的。
出事也是在那天晚上，翁棠安要去夜滑，却迟迟未归。
雪越下越大，翁棠溪不放心出去找人。
民宿的工作人员找到了翁棠安，那时候他己经昏迷，等送去医院才反应过来，翁棠溪不见了。
他的运气没有翁棠安好，找到时被雪埋了，彻底没气了。
“在翁太太看来，没有翁棠安，翁棠溪不会出意外。”许不多深深叹了一口气，“她恨，无可厚非。”
“翁棠溪死的地方，距离翁棠安被找到的地方很近，相隔几十米。”万山思索片刻，“翁棠溪跟民宿的工作人员说过以后，自己先出来找人的，因此工作人员没注意到他是怎么不见的。”
老酒接话，“这不像是个意外。更像是……设计成意外的谋杀。”
“我跟你想法一致。”许不多苦恼道：“可今天的你有点儿蠢蠢的，我怕跟你一样的思路容易走歪！”
老酒笑骂一句，“滚！”
许不多一秒正经，“按这个思路，翁棠溪是被翁棠安设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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