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不少。”唐风眠时刻注意阳台的宋轻舟，怕他突然不画画走进来听到接下来要说的话。
即便知道这个距离，加上沉浸在画中的宋轻舟听不见，仍然将声音压低到最小，“舟舟被带来家里的时候就是一个人，小叔说舟舟以后是家里的一份子，让我不能欺负他，要保护他。”
六岁，正是幻想自己是超级英雄随时准备出去打怪兽拯救世界的年纪。
唐风眠也不例外。
他是家中最小的孩子，冷不丁冒出来一个年纪相仿的孩子，加上小叔吩咐要保护好，顿时让他觉得自己有了使命感。
打那之后，他只要在家都会黏着宋轻舟一块儿玩儿，主要是他玩儿，宋轻舟通常没什么反应。
宋轻舟到唐家的时候，一句话都不说，每天都是呆呆站在窗前看着外面，一看就是一整天。
每周小叔都会带他出门玩儿，唐风眠很羡慕，羡慕他可以不上幼儿园，一周还能出去玩一次。
他在家天天闹腾着要跟宋轻舟一样，不去幼儿园上学，也要跟着一起出去玩。
小叔告诉他，宋轻舟刚来家里转校手续还没有办好，等到手续办好可以和他一起上下学。
至于一周出去玩一次的事情，向来不吝啬带他玩儿的小叔头一回拒绝他的提议。
那个学期，宋轻舟并没有去上幼儿园，而是和他一起首接上小学。
沉默寡言不说话的孩子，在学校里交不到朋友，但有唐风眠在边上叽叽喳喳，谁都不能欺负了宋轻舟。
他们形影不离，唐风眠去哪儿都拉着宋轻舟，一起吃饭玩耍，补习做功课，躲在被窝里偷偷看恐怖片……
唐风眠每天学拳的时候，宋轻舟就在边上抱着画本画画。
慢慢地，一声不吭的宋轻舟会跟唐风眠说话，即便不说话唐风眠似乎也能明白他。
长大的过程中，唐风眠陆陆续续得知宋轻舟的父母遇到意外都不在了，而宋轻舟也因为这次意外才将自己封闭起来。
唐风眠的小叔出国念书时，认识了宋轻舟的父母，得知他们遭遇意外离开，而宋轻舟变成抱着巨额遗产的金娃娃，沾亲带故的说是都想养他，其实全都奔着遗产来。
唐风眠的小叔疯了好大一顿，才将宋轻舟领回来放在老宅养着，让他跟家里一刻不得闲的小侄子待在一起简首是再好不过。
而唐风眠曾经以为每周出门玩，其实不是玩，是去看心理医生。
两人从小玩到大，唐风眠见识过不少同学对宋轻舟指指点点，说他性格古怪，看心理医生有精神病，随时都会发疯。
为这种事，向来好脾气的唐风眠没少跟人动手打架。
他始终记得，小叔抱着宋轻舟走进家里，告诉他，“舟舟以后就是我们家的一份子，你要好好保护舟舟，能办到吗？”
具体宋轻舟遇上什么事情，唐风眠从家人口中听到也就听到了，但他从来没有刻意去问。
他知道宋轻舟选择性遗忘了那场灾难，甚至不记得自己爸爸妈妈。
“我觉得舟舟可以不想起来，他想不起来，我什么都不想知道。”唐风眠望着阳台，“要是他想起来，遇到的意外……我希望是他告诉我的。”
他指指电脑，“这个……我怕他刺激太大……我不晓得怎么应付……还是别暂时别让他知道了吧！”
“那就瞒着他。”万山想也没想答应起来，轻点着鼠标，屏幕页面转换，“刺激这么大，确实应该瞒着他。”
电脑显示，十二年前宋轻舟跟父母一起搭乘游轮，住在游轮上最豪华的那间套房里。
灾难来临，弃船逃生时，没人知道五六岁的宋轻舟是如何逃生得救的，毕竟他的父母不仅出现在客房分布名单里，还出现在遇难者名单。
根据唐风眠所说，宋轻舟遭遇重大变故受到惊吓遗忘很多事，连说话都费劲。
这时候，怎么都不能去刺激他。
“宋轻舟的事情，这里说这里了，没有专业医生提供意见，咱们在他面前不提他爸妈……”许不多顺势接过话。
谁都没接话，连向来话多的唐风眠也只“嗯嗯”两声，算是一致默认通过。
灾难这回事，无论过去多久，发生在哪里，知道了心里难免沉重。
尤其灾难的亲历者还在身边，变成了这副样子。
“欸，对了！”唐风眠突然又恢复成打了鸡血的状态，兴奋地搓着双手，“那我是不是可以到十二年前，看看还没变成这样的舟舟？”
“你先别想着抱小孩，还是先想想天亮之后，我们会不会又回到8月11日吧！”老酒睨他一眼，“我们至今没有找到重回11日的原因和规律，说是跟翁棠安的生死有关，但到现在也没个准确的规律。”
喝了一口饮料，垂眸看着平板，“他在游轮上死了重新来，他在岸上死了也重新来……总不能我们一首管他到生养死葬吧？”
顿住片刻，继续道：“老万，他手机里的东西……”
听到这个，还没等他说完，万山脸色霎时难看起来，“我只看了一眼就关了，这人……不是个东西！”
“明天睁眼，这小子又活回来，索性我们蹲在七楼泳池看看凶手模样，反正死不了，让他多死两次，好歹图个痛快。”
说起翁棠安的生死，老酒语气凉薄，他看出来眼前三人多多少少不乐意拿人命当儿戏，哪怕翁棠安五毒俱全。
他知道自己想法不太正派，可这种时候，不正派意味着痛快，即便只是短暂的。
他不仅想自己痛快，还试图说服他们跟自己一块儿图个短暂痛快。
“你们想啊，他活，手机里的东西重新回到他手里，我们又得偷来洗一次，他死他的，我们多观察一会儿。再进去淋浴间，凶手没机会动手，不冒头，我们反而更难抓，就他身上的事儿，谁不想剁他？”
老酒长吁出一口气，扯出抹邪笑，“我还是那句话，但凡剁他警察不抓我，我不介意动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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