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赫图阿拉飘起细雪，刚种的山楂苗裹上了干草，议事帐里却暖烘烘的——铜炉上炖着羊肉汤，咕嘟冒泡的声响里，混着哲哲的笑声。她穿着新做的蒙古棉袍，手里捏着只鹿皮软靴，正给皇太极比划：“你看这靴底，布占泰送来的‘小蹄子’就是好，缝了三层鹿皮，孩子穿到明年都不会磨脚。”
皇太极凑过去看，手指戳了戳软靴，突然“哎哟”一声——靴子里藏着根细针，是哲哲缝补时不小心落下的。努尔哈赤坐在虎皮椅上，看得乐呵，怀里的银盒轻轻震动：“检测到明朝1608年探查官员己从北京出发，为首者为行人司副使刘兴祚，此人精通女真语，曾在辽东任职，极善察言观色，需提前准备‘伪装农队’，隐藏军事力量。”
他刚要开口安排，帐外就传来博尔济吉特的嚷嚷声：“贝勒！额亦都贝勒把炮车藏进山洞了，还让火枪手都换上农队的破棉袄，可他自己的黄旗甲胄，忘在粮库门口了！”
众人跟着往外跑，果然见粮库门口搭着件明黄色甲胄，上面的猛虎纹在雪地里格外扎眼。额亦都脸涨得通红，伸手就去抢：“谁让你们看的！我这是故意放在这，引刘兴祚往粮库看——里面堆的都是麦秸，让他以为咱们缺粮草！”
“你这是引狼入室！”安费扬古笑骂，“刘兴祚眼睛尖得很，一眼就能看出甲胄是新的，回头再扒开麦秸，看见里面藏的佛朗机炮，咱们这点小心思就全露了！”
努尔哈赤没说话，反而蹲下身，把甲胄上的猛虎纹揉得皱巴巴，又让亲兵往上面撒了把麦糠：“这样就像农队的人用来盖粮的旧皮袄了。”他转头对额亦都说，“明天让火枪手去山楂地里‘除草’，把火枪藏在草垛里，刘兴祚来了，就说他们是农队的‘草把式’，只会挥锄头。”
额亦都连忙应下，拍着胸脯保证再也不“露马脚”。
没过几天，刘兴祚的队伍就到了。他穿着件洗得发白的官袍，没带多少亲兵，只跟着两个书吏，一进赫图阿拉就往农队钻。山楂地里，火枪手们穿着破棉袄，手里挥着锄头，动作僵硬得像木偶——他们平时拿惯了火枪，哪会锄草，有的把草苗当杂草锄了，有的把杂草留着，看得刘兴祚眯起了眼。
“这位兄弟，”刘兴祚走到个火枪手身边，用女真语问，“你们这山楂树，种了多少亩啊？”
火枪手没听懂，急得首挠头，幸好哲哲路过，笑着用流利的汉语接话：“大人，这山楂树刚种了两百亩，都是农队的人瞎摆弄，明年能不能结果还不知道呢。”她指了指不远处的软靴摊子，“您看，我们还在做小孩的靴子，建州穷，就靠这些小营生过日子。”
刘兴祚走到摊子前，拿起只软靴，手指摸了摸靴底：“乌拉部的鹿皮软靴，倒是结实。只是我听说，建州收编了叶赫、哈达部，怎么不见多少青壮？”
“青壮都去辉发城种麦子了。”努尔哈赤适时走来，递过串糖葫芦，“大人尝尝，这是咱们刚做的，酸甜开胃。辉发城的荒地多，不种麦子，冬天就得饿肚子，哪有闲钱养青壮当兵。”
刘兴祚咬了口糖葫芦，眼睛却瞟向远处的山洞——那里隐约能看见炮车的轮子，却被雪和干草盖得严实。他刚要再问，就见博尔济吉特抱着只布偶老虎跑过来，老虎尾巴缝反了，脸上还沾着糖霜：“大人！这是给小世子做的玩具，您看好看吗？”
刘兴祚被布偶老虎逗笑，再看哲哲微微隆起的小腹，皇太极忙着给她递热羊奶，倒真像户忙着过日子的寻常人家。他跟着努尔哈赤逛了一天，见的都是农队、软靴摊子、糖葫芦铺子，连件像样的甲胄都没见着，心里的警惕渐渐松了。
当晚宴席上，刘兴祚喝着马奶酒，故意提起：“听说贝勒有佛朗机炮，能不能让我开开眼？”
努尔哈赤装作醉了，拍着桌子笑：“大人说笑了！那炮是叶赫部留下的破铜烂铁，早就当废铁卖了，哪还有什么炮！”额亦都赶紧附和，还故意打翻了酒壶，酒洒在刘兴祚的官袍上，趁机把话题引到了软靴和糖葫芦上。
第二天，刘兴祚就带着书吏离开了，临走前还收下了努尔哈赤送的十串糖葫芦、二十只软靴，说要带回北京给孩子吃。看着他的队伍走远，额亦都才松了口气：“这刘兴祚可真难缠，差点就露馅了！”
“他没走。”努尔哈赤摸出怀里的银盒，光板上亮着刘兴祚的行踪，“他让亲兵先回抚顺关，自己伪装成商人，藏在城外的客栈里，想探查咱们的真实兵力。”
众人瞬间紧张起来，皇太极握紧了刀：“我带骑兵去把他抓回来！”
“不用。”努尔哈赤笑着摇头，“让舒尔哈齐带着阿敏从辉发城回来，故意在客栈附近聊‘粮库缺粮’，再让吴克善的骑兵装作‘逃兵’，抱怨‘天天种麦子，连马都骑不上’。”
果然，傍晚就有亲兵来报，刘兴祚听了“消息”，连夜就往抚顺关跑了。
帐里又热闹起来，哲哲给每个人都递了串糖葫芦，皇太极则拿着软靴，给舒尔哈齐比划：“二叔，您看这靴底，等阿敏有了孩子，我也给他做一双。”
舒尔哈齐接过软靴，手指轻轻着鹿皮，眼眶有点红——自从阿敏去了辉发城，他还是第一次见这么软和的靴子。努尔哈赤看着他，又看了看帐里笑闹的众人，怀里的银盒轻轻暖了暖，光板上跳出一行字：“刘兴祚己向明朝汇报‘建州虚弱，仅能自给自足’，明朝短期内不会对建州采取行动，可继续推行牛录屯田与炮车改进。”
雪还在下，山楂苗裹着干草，像一个个小团子。帐里的羊肉汤还在咕嘟，软靴的鹿皮香、糖葫芦的甜香混在一起，暖得人心头发热。努尔哈赤咬了口糖葫芦，看着哲哲和皇太极的笑脸，看着舒尔哈齐手里的软靴，忽然觉得，那些“天机”和计谋再厉害，也比不上这人间烟火气。
毕竟，谁能拒绝一双暖乎乎的软靴，一串甜滋滋的糖葫芦，还有一群哪怕装“睁眼瞎”，也会互相帮衬的家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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