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像浓稠的墨汁，温柔地包裹着儿童房。
容湛僵硬的身体，在糖豆温暖的拥抱和均匀的呼吸声中，终于一点点地放松下来。那深入骨髓的恐惧，被女儿身上淡淡的奶香和暖意，奇异地安抚、驱散。
他不再颤抖，只是静静地、一动不动地坐在床边，像一尊沉默的守护神。大手依旧轻轻地、一下一下地拍着糖豆的背，动作虽然依旧笨拙，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小心翼翼的温柔。
糖豆在他怀里，小脑袋靠着他剧烈起伏后终于平稳下来的胸口，呼吸绵长而安稳，似乎真的睡着了。
容湛低下头，在无边的黑暗里，用下巴轻轻蹭了蹭女儿柔软的发顶。一种陌生的、汹涌的、名为“柔软”的情绪，像温热的泉水，汩汩地涌上心头，填满了他冰封己久的心房。
原来…黑暗，也不是那么可怕。
原来…抱着女儿的感觉，是这样的…温暖。
原来…他容湛，也会有这样…柔软的时刻。
他闭上眼睛，感受着这份久违的、几乎被他遗忘的平静。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也许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咔哒。”
一声极轻的开门声，打破了这份宁静。
一道纤细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儿童房的门口。
是沈知婳。
她换下了白天那身干练的西装，穿着一件简单的米色家居服，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肩头，卸去了精致的妆容，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她手里，拿着一个印着卡通图案的儿童水杯。
她站在门口，没有开灯，只是借着走廊透进来的微弱光线，静静地看着房间里相依偎的父女俩。
容湛抱着糖豆，姿态僵硬却充满保护欲；糖豆蜷缩在他怀里，睡颜安详，嘴角还带着一丝甜甜的笑意。
这一幕，像一幅静谧而温馨的油画，无声地撞进了沈知婳的眼底，也撞进了她的心里。
她的心，像被羽毛轻轻搔了一下，又酸又软。
五年了。
她从未想过，那个高高在上、冷漠疏离的容湛，会有这样的一面。会像个真正的父亲一样，抱着女儿，在黑暗中守护她入睡。
她想起了五年前，那个同样在黑暗中，为她撑伞、为她挡开狗仔的少年。那时的他，眼神也是这样温柔，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毫无保留的爱意。
时光荏苒，物是人非。
恨意，在这一刻，似乎被这温馨的画面冲淡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难以言喻的心疼和…释然。
她轻轻走进房间，脚步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这难得的宁静。她将水杯轻轻放在床头柜上，然后，蹲下身，想看看糖豆睡得怎么样。
就在她蹲下的瞬间，糖豆长长的睫毛，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然后，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毫无征兆地睁开了！
没有一丝睡意，清澈得像山涧的泉水，首首地看向沈知婳。
沈知婳一愣，随即温柔地笑了：“糖豆，吵醒你啦？妈咪给你倒了水…”
话音未落，糖豆却突然从容湛怀里坐首了身体，小脸一垮，大颗大颗晶莹的泪珠，毫无预兆地、汹涌地滚落下来！
“呜哇——！！！”
比白天在舞台上更加撕心裂肺、更加惊天动地的哭嚎，瞬间在寂静的儿童房里炸响！
“妈咪！你是不是不喜欢糖豆？！是不是糖豆太调皮，你才把我丢在这里？！是不是你不要我了？！呜哇——！！！”
那哭声，充满了被抛弃的恐惧、无助和深深的委屈，像一把把锋利的小刀，狠狠地扎进沈知婳的心里！
沈知婳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她慌了神，手足无措地想去抱糖豆：“没有！糖豆！妈咪最喜欢你了！妈咪怎么会不要你？！”
容湛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回过神，他下意识地收紧手臂，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顶流爹地，请签收您的三岁半萌娃》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将哭得浑身发抖的糖豆护在怀里，像护着一件稀世珍宝。他抬头，锐利的目光射向沈知婳，声音冰冷而带着责备：“你干什么？！没看到她刚睡着吗？！”
沈知婳伸出去的手，僵在了半空中。她看着容湛那充满保护欲的姿态，看着女儿在他怀里哭得肝肠寸断，再听着那句冰冷的质问…
一股巨大的委屈和愤怒，像火山一样在她胸腔里爆发！
“我干什么？！”沈知婳猛地站起身，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眼泪也在眼眶里疯狂打转，“容湛！你还有脸问我？！是你！是你当年一声不吭地抛弃了我们母女！是你！在媒体面前否认我们的关系！是你！让我一个人带着糖豆，吃了五年的苦！受了五年的罪！现在，你倒在这里装什么好爸爸？！你凭什么？！”
她指着容湛，指尖因为愤怒而颤抖：“你根本不知道，这五年我是怎么过的！你根本不知道，糖豆有多想爸爸！你更不知道，我有多恨你！”
五年来积压的辛酸、委屈、怨恨，在这一刻，如同决堤的洪水，彻底爆发！
容湛抱着哭嚎的糖豆，听着沈知婳声泪俱下的控诉，看着她通红的双眼和颤抖的肩膀，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又酸又痛，几乎无法呼吸。
他张了张嘴，想解释，想告诉她当年的苦衷，想告诉她这五年他有多后悔…但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只能紧紧抱着糖豆，用身体为她隔绝沈知婳那充满恨意的目光，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别哭…糖豆…是爸爸不好…”
糖豆在他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小手紧紧抓着容湛的衣襟，仿佛那是她唯一的浮木。她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地“读”着两人心中翻江倒海的情绪：
“妈妈心里说，‘我好累…我真的好累…这五年，我撑得好辛苦…’”
“爸爸心里说，‘我到底该怎么做？才能弥补你们？才能让你们不哭？’”沈知婳看着容湛抱着糖豆的样子，看着他眼中那深不见底的痛苦和…温柔，再听着女儿那撕心裂肺的哭声…
她所有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干了。愤怒的火焰熄灭了，只剩下无尽的疲惫和…酸楚。
她转过身，不想让容湛看到自己狼狈的眼泪。她快步走到窗边，背对着父女俩，肩膀微微耸动。
房间里，只剩下糖豆压抑的抽泣声，和容湛低沉的、笨拙的哄慰声。
过了许久，许久。
容湛抱着终于哭累了、在他怀里昏昏欲睡的糖豆，轻轻将她放回床上，盖好被子。他站起身，走到沈知婳身后。
沈知婳依旧背对着他，肩膀的颤抖己经停止，但整个人却像一尊易碎的瓷器，散发着脆弱的气息。
容湛看着她单薄的背影，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和…小心翼翼：
“…对不起。”
这两个字，轻飘飘的，却像重锤一样，砸在沈知婳的心上。
五年了。
她等了五年，恨了五年，盼了五年…也从未想过，会从他口中听到这两个字。
她猛地转过身，泪眼朦胧地看着容湛。月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那双总是冰冷的眸子里，此刻却盛满了她从未见过的、浓得化不开的…歉意和心疼。
沈知婳的心，狠狠地、不受控制地…颤了一下。
她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眼泪无声地滑落。
容湛也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眼神复杂难辨。
月光下，两人静静对视，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硝烟和…一丝丝难以言喻的、名为“旧情”的涟漪。
糖豆在床上，翻了个身，小嘴无意识地嘟囔着：“…爸爸…妈咪…不要吵架…糖豆要你们…都开心…”
容湛和沈知婳同时看向床上的女儿，又同时收回目光，再次对视。
这一次，除了恨意和歉意，似乎还多了一点…别的什么。
夜，还很长。
但有些东西，似乎正在悄然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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