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像一块巨大的、柔软的黑色天鹅绒,轻轻覆盖在城市的上空。
“亲子公寓”里,只开着一盏暖黄色的落地灯,光线柔和,将偌大的空间切割出温暖与阴影的界限。糖豆玩累了,像只餍足的小奶猫,蜷缩在容湛那张宽大得离谱的真皮沙发上,抱着她新得的限量版遥控跑车,眼皮己经开始打架。
容湛坐在离她最远的单人沙发上,身体僵硬得像一尊刚出土的兵马俑。他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封面烫金的英文原版剧本,眼神却空洞地落在书页上,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脑子里,还在循环播放着白天那地狱般的景象:粉红小熊、不会打的领带、换尿布时的“雪崩”现场、还有…陆景琛那张笑里藏刀的脸和糖豆那句石破天惊的“叔叔是坏人”。
他感觉自己的“高岭之花”人设,今天己经被这该死的系统和更该死的女儿,外加那个阴险的“金主”,联手撕得粉碎,还顺便在上面踩了无数脚。
他需要安静。需要独处。需要…离这个三岁半的“人形自走社死制造机”远一点!
“陈伯。”容湛放下剧本,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让司机备车,我回…”
“少爷,夫人吩咐,给您和小小姐送点宵夜。”
一个平静、温和、带着岁月沉淀感的声音,恰到好处地在门口响起,打断了容湛的话。
公寓的门,不知何时被轻轻推开了一条缝。管家陈伯提着一个古朴的木质食盒,像一缕无声的风,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他穿着一丝不苟的黑色管家服,银白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脸上带着一种洞悉一切却又波澜不惊的淡然。
容湛看着陈伯,眼神里充满了“叛徒”的控诉。什么叫“夫人吩咐”?沈知婳那个女人,现在巴不得看他笑话吧?还送宵夜?黄鼠狼给鸡拜年!
陈伯仿佛没看到容湛的眼神,他径首走到茶几旁,将食盒轻轻放下,揭开盖子。一股浓郁的、带着药材清香的鸡汤味道,瞬间在空气中弥漫开来,霸道地驱散了之前残留的…嗯…“不可描述”的气息。
“老奴炖了点参鸡汤,给少爷和小小姐补补元气。”陈伯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两个青花瓷碗,动作优雅地盛汤。热气腾腾的汤水,氤氲着暖意。
糖豆被香味勾得睁开了迷蒙的眼睛,小鼻子使劲嗅了嗅:“好香呀!是鸡汤!糖豆要喝!”
她像只小炮弹一样从沙发上弹起来,蹬蹬蹬跑到茶几旁,眼巴巴地看着陈伯手里的碗。
陈伯笑着,先给糖豆盛了小半碗,吹了吹,才递给她:“小小姐慢点喝,小心烫。”
糖豆接过碗,小口小口地啜饮着,幸福得眯起了眼睛。
陈伯又盛了一碗,放到容湛面前的茶几上:“少爷也趁热喝吧。夫人说,晚上要补充能量,明天…还有硬仗要打。”
“硬仗”两个字,他说得意味深长。
容湛看着那碗鸡汤,又看看陈伯,最终什么也没说,端起来,默默地喝了一口。温热的汤水滑入喉咙,带着一丝甘甜和暖意,奇异地抚平了他心头的几分焦躁。
陈伯站在一旁,目光扫过容湛略显凌乱的头发和额角残留的爽身粉痕迹,又看看沙发上那片狼藉的“换尿布战场”,眼神依旧平静无波,仿佛只是看到了少爷打翻了一杯水。
“少爷,”陈伯慢悠悠地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容湛耳中,“带孩子啊,急不得。老奴记得,您小时候,半夜哭闹不肯睡,夫人就抱着您,一边走一边哼《小星星》,走着走着,您就睡着了。”
容湛端着汤碗的手,猛地一顿。
夫人?他说的“夫人”,是他的母亲,那个在他十岁之后就变得冷漠疏离、只关心家族利益的女人。
《小星星》?他母亲会哼《小星星》?他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尘封的记忆,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面,泛起细微的涟漪。他似乎…真的记得,在很小很小的时候,有一个温暖的怀抱,有一首轻柔的、不成调的歌谣,哄他入睡…
但那记忆太模糊,太遥远,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
“陈伯,”容湛放下汤碗,声音有些沙哑,“我…不记得了。”
“不记得也正常。”陈伯笑了笑,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人总是会忘记一些…不那么愉快的事情。不过,”他话锋一转,目光落在糖豆身上,“小小姐现在,不也正需要人哄睡吗?”
糖豆喝完汤,小嘴油乎乎的,正抱着跑车在地毯上“呜呜”地开,精神头十足,哪有半点要睡的样子。
容湛看着女儿那精力旺盛的小模样,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哄睡?他宁愿再去换十次尿布!
就在这时,糖豆突然放下跑车,像只小狐狸一样,悄咪咪地蹭到陈伯身边,仰起小脸,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音说:“爷爷,爸爸怕黑,晚上我们关灯吓他,好不好?这样他就会抱着我睡啦!”
陈伯低头,看着糖豆那双狡黠的大眼睛,里面闪烁着“计划通”的得意光芒。他又抬眼,看了看沙发上那个一脸生无可恋、仿佛下一秒就要原地爆炸的少爷。
一丝极淡、极淡的笑意,终于在陈伯那张万年不变的脸上,悄然浮现。他轻轻点了点头,幅度小得几乎看不见。
“好孩子,”陈伯摸了摸糖豆的头,声音依旧平静,“不过,吓唬爸爸,要适可而止。知道吗?”
“知道啦!”糖豆开心地应了一声,然后蹦蹦跳跳地跑回容湛身边,小手拉住他的衣角,奶声奶气地撒娇:“爸爸,糖豆困啦!要爸爸哄睡!”
容湛:“…”
他看着女儿那张写满“我困了(才怪)”的小脸,再想想陈伯刚才那番意味深长的话,只觉得头皮发麻。
哄睡?怎么哄?哼《小星星》?他五音不全!抱着走?他怕黑!
对,怕黑!
这个致命的弱点,绝对不能让糖豆知道!
容湛强装镇定,板着脸,用最严肃的语气说:“自己睡。爸爸…要去书房处理工作。”
“不要嘛!”糖豆抱着容湛的腿,像块甩不掉的牛皮糖,“就要爸爸哄!爸爸不哄,糖豆就不睡!哇——!”
眼看“魔音”又要响起,容湛一个头两个大,赶紧投降:“…好好好!哄!爸爸哄!”
他认命地抱起糖豆,走向公寓里那间临时布置的儿童房。陈伯默默地跟在后面,顺手关掉了客厅的主灯,只留下床头一盏小小的、光线柔和的壁灯。
儿童房里,布置得很温馨,粉色的墙壁,柔软的地毯,还有一张小小的、铺着Hello Kitty床单的儿童床。
容湛把糖豆放在床上,笨拙地给她盖好被子,然后…僵在了床边。下一步呢?拍背?哼歌?讲故事?
他搜肠刮肚,也想不出任何哄睡的技巧。最后,他只能学着电影里那些笨拙的父亲,极其僵硬地、一下一下地拍着糖豆的背,嘴里还念念有词:“睡…快睡…闭上眼睛…数羊…”
糖豆闭着眼睛,嘴角却悄悄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她的小手,悄悄摸到了床头灯的开关。
就在容湛拍得手臂发酸,以为女儿终于要睡着的时候——
“啪嗒。”
一声轻响。
床头那盏唯一的、散发着温暖光芒的壁灯,毫无征兆地…熄灭了!
整个房间,瞬间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绝对的黑暗!
“啊——!”
一声短促的、压抑的惊呼,从容湛的喉咙里溢出!
他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整个人猛地弹了起来!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冲破喉咙!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衬衫!
黑暗!又是该死的黑暗!
像无数只冰冷的手,扼住了他的喉咙!像深不见底的怪兽之口,要将他吞噬!童年时被关在地下室的恐惧,排山倒海般涌来!
“爸爸?”糖豆“惊慌”地叫了一声,小手在黑暗中摸索着,准确地抱住了容湛僵硬如铁的手臂,“爸爸别怕!糖豆在这里!”
容湛的身体,在黑暗中剧烈地颤抖着。他想甩开糖豆的手,想冲出去开灯,但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动弹不得。
“爸爸心里说,‘别慌!这只是普通的黑暗!不是地下室!不是…啊!’”糖豆那清脆的童音,在死寂的黑暗中响起,像一道微弱却坚定的光,刺破了容湛内心的恐惧。
容湛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糖豆却像个小暖炉一样,紧紧抱着他的胳膊,小脑袋靠在他剧烈起伏的胸口,声音软软的,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爸爸不怕,糖豆保护你!我们一起睡!”
容湛在黑暗中,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女儿小小的身体传来的温度,能听到她均匀的呼吸声,甚至能闻到她头发上淡淡的、甜甜的奶香味。
那温暖,那气息,像一道坚固的堤坝,一点点地、艰难地,阻挡着恐惧的洪流。
他僵硬的身体,终于,在糖豆的拥抱中,一点点地、极其缓慢地…放松了下来。
他反手,用没有颤抖的那只手,轻轻地、试探性地,拍了拍糖豆的背。
一下,两下…
动作依旧僵硬,但那份小心翼翼的温柔,却真实地传递了过去。
糖豆在他怀里,满足地蹭了蹭,小声嘀咕:“爸爸心里说,‘她的身上…有奶香味,好暖和…’”
容湛的身体,再次僵住。
这一次,不是因为恐惧。
而是因为…一种陌生的、汹涌的、名为“柔软”的情绪,瞬间淹没了他。
他低下头,在无边的黑暗中,用下巴轻轻蹭了蹭女儿柔软的发顶。
夜,还很长。
但似乎…也没那么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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