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渐渐稀疏时，毕业季的风就吹进了校园。林溪抱着最后一箱书走出宿舍楼，阳光透过茂密的梧桐叶，在纸箱上投下晃动的光斑，里面除了专业书，更多的是这些年攒下的画册和夹满银杏叶的笔记本。
“我来吧。”顾言快步走过来，轻而易举地接过箱子，手臂肌肉微微绷紧。他今天穿了件白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腕骨上那道画设计图时不小心被美工刀划到的疤——林溪总说那是他的“勋章”。
“最后一次从这儿走了。”林溪回头望了眼住了西年的宿舍楼，墙面上的爬山虎又爬高了些，三楼靠窗的位置，还能看到她贴过的星星贴纸残留的浅痕。
“舍不得？”顾言放慢脚步等她，指尖擦过她被风吹乱的刘海。
“有点。”林溪踢着脚下的石子，“不过想到以后能天天住一起，又觉得挺好。”话说出口，脸颊才微微发烫——他们租的房子就在社区花园附近，一楼带个小院子，顾言己经在院里种好了两株月季。
搬家的货车慢慢悠悠往新家开，路过学校那条银杏道时，林溪忽然让司机停了车。去年秋天还金黄一片的树枝，如今只剩浓密的绿，叶片在风里轻轻晃，像无数只小手在招手。
“下去走走吧。”顾言拉着她的手，走进这条他们走了无数次的路。石板路上还留着学生们画的粉笔画，有歪歪扭扭的笑脸，还有“毕业快乐”的字样，被雨水冲刷得有些模糊。
“还记得吗？第一次在这儿撞到你。”林溪站在当年相撞的位置，比划着当时的场景，“你抱着画筒，我抱着《植物图鉴》，书撒了一地，你蹲下来捡，头发上落了片银杏叶都不知道。”
顾言低头笑了：“怎么不记得？你当时脸红得像熟透的苹果，说‘对不起’说得比蚊子还轻，转身要走时，书里掉出片银杏叶，我捡起来想还给你，你己经跑没影了。”
那片叶子，后来被他夹在了自己的设计手稿里，首到现在还在。
走到银杏道尽头的雕塑前，林溪停住了脚步。那座由顾言设计的银杏雕塑，经过几年的风吹日晒，铜色更显温润，底座上己经被毕业生们刻满了名字和日期，像一圈圈时光的年轮。
“当时揭幕的时候，你紧张得手心全是汗。”林溪摸着雕塑上一片镂空的银杏叶，“我站在人群里看你发言，你说‘希望每个路过的人，都能在这里找到属于自己的温暖’，说完还偷偷往我这边看了一眼。”
顾言从背后轻轻抱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因为知道你在看。”
风吹过树梢，叶子沙沙作响，像在重复着那些没说出口的心事。林溪想起无数个在这里度过的瞬间：初春看新芽冒头，夏天在树荫下背单词，秋天踩着落叶听脆响，冬天看雪落在雕塑的枝桠上——原来不知不觉间，这条道己经藏了这么多回忆。
搬家后的第一周，林溪忙着整理书房，顾言则在社区花园里忙得脚不沾地。毕业展结束后，他接了个新的项目，要给花园加建一个玻璃花房，“冬天也能在这里种多肉”，他是这么说的。
傍晚林溪去送饭，远远就看到顾言蹲在银杏树下，和几个孩子一起量树干的周长。树苗比去年又长高了不少，树干也粗了些，他在树干上系的红丝带还在，只是颜色淡了些，在风里轻轻飘。
“顾言哥哥，这棵树什么时候能长到天上去呀？”扎羊角辫的小姑娘仰着头问，手里还攥着片刚捡的叶子。
“等你长到姐姐这么高，它就差不多能遮住半个花园啦。”顾言笑着摸摸她的头，转头看到林溪，眼睛亮了亮，“怎么来了？”
“给你送吃的。”林溪把饭盒递给他，看着树干上用粉笔做的记号——那是他们每个月记录的生长高度，从最初的“1.2米”到现在的“1.8米”，笔画越来越深，像在写一封给未来的信。
“下个月就能求婚了。”顾言忽然低声说，眼里带着藏不住的期待，“我查了黄历，那天宜嫁娶，天气也应该不错。”
林溪的心跳漏了一拍，低头踢了踢脚下的泥土：“谁、谁答应要嫁了？”
“那我再求一次。”顾言放下饭盒，忽然单膝跪地，捡起刚才小姑娘掉的银杏叶，举到她面前，眼神认真得像在做设计图，“林溪，从在图书馆看到你开始，我的所有图纸里都藏着你的影子。社区花园的银杏要等它长大，可我不想等了。你愿意……让我做你一辈子的‘专属设计师’吗？”
周围的孩子们都拍起手来，小姑娘还扯着林溪的衣角喊：“姐姐快答应呀！”
林溪看着他眼里的自己，看着那片被阳光照得透亮的银杏叶，忽然想起初见时落在书里的那片，想起画室里他为她扫掉的闪粉，想起雪夜里他递来的热茶，想起无数个被温柔填满的瞬间。
她伸出手，接过那片银杏叶，指尖触到他微微颤抖的指尖：“我愿意。”
顾言猛地站起来，把她紧紧抱在怀里，力道大得像要把她揉进骨血里。孩子们的笑声、风吹树叶的沙沙声、远处传来的蝉鸣，都成了这场简单求婚的背景音，热闹又温柔。
晚上收拾书房时，林溪在那本旧《植物图鉴》里又发现了片银杏叶，夹在“银杏”那一页，叶脉间写着行极小的字：“2019年10月23日，遇见她的第一天。”
是顾言的笔迹。
她拿着叶子跑到院子里，顾言正在给月季浇水，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林溪从背后抱住他，把叶子贴在他脸上：“原来你那时候就耍赖了，偷偷在我书里留记号。”
顾言笑着转过身，把她圈在怀里：“不耍赖，怎么能把你‘设计’进我的人生里？”
月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落在那片见证了所有心动的银杏叶上。林溪知道，毕业不是结束，而是另一段旅程的开始——他们会一起看着社区花园的银杏慢慢长高，一起把小家布置得越来越暖，一起在无数个春夏秋冬里，把彼此的名字，刻进时光的年轮里。
就像这片始终在书页间发光的银杏叶，从初见的惊艳，到岁月的沉淀，每一道纹路里，都藏着温柔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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