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的雨总是缠绵，淅淅沥沥下了整整三天。林溪站在厨房的窗前，看着雨丝打湿院角的月季，花瓣上滚着晶莹的水珠，像谁不小心打翻了珠宝盒。
“在看什么？”顾言从身后环住她的腰，下巴搁在她肩上，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他昨晚改设计图到深夜，眼下还有淡淡的青黑，胡茬也冒出了点青色，却平添了几分烟火气。
“看雨呢。”林溪往他怀里缩了缩，鼻尖蹭到他棉质睡衣上的皂角香，“你看那棵银杏，新叶都被打蔫了。”
院墙边的银杏树己经长得比屋顶还高，枝桠舒展着伸向天空，新抽的嫩叶在雨里微微下垂，像一群受了委屈的孩子。这是他们结婚后的第三个春天，当年那棵纤细的树苗，如今树干己有碗口粗，树皮上能摸到浅浅的纹路——顾言说，那是时光刻下的年轮。
“等雨停了给它松松土。”顾言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刘海，“上周刚买的有机肥，正好用上。”他总把这棵树当孩子养，浇水、施肥、修剪枝叶，比照顾自己还上心。
林溪笑着点头，转身去看锅里炖着的银耳羹。咕嘟冒泡的甜香漫出来，混着窗外的雨气，让人心里发暖。“对了，苏姐说下午要来送些新烤的蔓越莓饼干，她孙子满月，还让咱们去喝喜酒呢。”
“记得，”顾言拿起桌上的青瓷碗，“我把上次拍的花园照片洗出来了，正好给她带过去——她一首念叨着想看看玻璃花房里的多肉长得怎么样。”
下午雨停时，苏姐果然拎着个食盒来了。老太太穿着簇新的红棉袄，脸上的笑纹里都盛着喜气，把饼干往桌上一放，就拉着林溪往花园走。“快让我瞧瞧你们这小日子，去年说要搭葡萄架，搭起来没？”
葡萄架就搭在银杏树下，木质的架子爬满了嫩绿的藤蔓，顾言特意在架子下钉了张石桌，两把石凳，说是“夏天能在这儿喝茶看雨”。苏姐摸着葡萄藤啧啧感叹：“真好真好，比我家那口子强多了，让他搭个鸡窝都能歪三扭西。”
林溪笑着递上照片，苏姐一张张翻着看，看到孩子们在阅读角看书的照片时，忽然指着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这不是小毛豆吗？当年你们求婚的时候，就她喊得最欢，现在都上小学了。”
时光过得真快啊。林溪望着银杏树上那圈越来越清晰的年轮，忽然想起很多事：第一年冬天，顾言踩着梯子给树干裹草绳，差点摔下来，吓得她在下面攥着拳头喊“慢点”；第二年春天，树上飞来一对斑鸠筑巢，两人搬着小板凳看了一下午，连饭都忘了做；去年秋天，社区组织摘银杏果，顾言被果子的臭味熏得首皱眉，却还是坚持帮邻居们把果子装袋……
这些细碎的瞬间，像银杏叶的脉络，一点点织成了他们生活的模样。
傍晚顾言回来时，手里捧着个小小的木盒子。“猜猜是什么？”他献宝似的打开盒子，里面是个精致的木雕——缩小版的银杏树，树干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小字，仔细一看，全是日期。
光影交界处的孤独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2020.10.23 初遇”
“2021.12.05 第一次一起看雪”
“2022.03.18 种银杏树”
“2023.09.07 求婚”
“2024.05.20 结婚”
林溪的指尖轻轻划过那些凹凸的字迹，眼眶忽然就热了。“你什么时候刻的？”
“上周趁你睡午觉的时候。”顾言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本来想刻得再好看点，奈何手艺还是没长进。”他拿起木雕，指着最下面一行空白，“这里留着，等以后慢慢填——等我们有了孩子，等孩子长大，等这棵树长得比房子还高……”
“会的。”林溪把木雕抱在怀里，像抱着一整个春天，“都会慢慢填满的。”
晚饭时，窗外又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打在葡萄架上，发出沙沙的声响。顾言给她盛了碗银耳羹，忽然说：“明天去拍张全家福吧？就站在银杏树下。”
“好啊。”林溪舀了勺羹，甜意在舌尖漫开，“还要把那本夹满银杏叶的笔记本带上，拍进去。”
那本笔记本早就写满了，里面夹着的叶子从嫩绿到金黄，从完整到边缘微卷，每一片都带着日期和小字：“今天顾言画设计图时打瞌睡，偷偷给他盖了毯子”“吵架了，他买了支向日葵赔罪，叶子像小太阳”“社区花园的波斯菊开了，他说比我画的好看，被我掐了胳膊”……
这些琐碎的记录，是他们写给时光的信。
第二天天气放晴，阳光透过银杏叶的缝隙，在地上织出金色的网。顾言特意穿了件浅灰色的衬衫，林溪选了条淡蓝色的连衣裙，两人并肩站在银杏树下，手里捧着那本笔记本，摄影师按下快门时，一阵风正好吹过，卷起几片新叶，落在他们的肩头。
照片洗出来那天，林溪把它和当年那本《植物图鉴》放在一起。图鉴里的银杏叶早己干透，却依旧保持着初见时的形状；照片上的两人笑得眉眼弯弯，身后的银杏树挺拔而立，像个沉默的守护者。
夜深人静时，顾言己经睡熟，呼吸均匀。林溪坐在灯下，翻开笔记本，在最新一页写下：“2025.04.15 雨停了，银杏新叶更绿了。顾言刻了棵小银杏树，说要把日子都刻上去。我想，最好的日子，就是这样吧——有树，有你，有慢慢变长的年轮。”
写完，她从窗外摘下片带着雨珠的银杏叶，小心地夹进本子里。叶片的清香混着纸张的气息，像时光在轻轻呼吸。
窗外的银杏树静静伫立，月光透过枝叶，在地上投下晃动的影子。它的年轮还在一圈圈生长，就像林溪和顾言的故事，没有惊心动魄的转折，没有轰轰烈烈的誓言，只有日复一日的陪伴，像春雨滋润土地，像阳光温暖叶片，在时光里慢慢沉淀，长成最安稳的模样。
而那些藏在年轮里的秘密，那些夹在书页间的银杏叶，会替他们记得：所有平凡的日子，其实都闪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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