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晴蹲在社区老槐树下，仰头望着树洞里那团黑漆漆的影子，声音放得极轻：“煤球，乖，出来，我给你小鱼干。”
树洞里传出一声细弱的“喵”，紧接着是爪子抓挠木头的声音。那只被她临时取名“煤球”的流浪猫，今天下午跟着她一路从小区门口溜到这里，还没等她把猫罐头打开，就“嗖”地钻进了树洞，卡住了。
“你说你，这树洞又不是潘金莲的香囊，钻进去也不能装你那点小心思。”钟晴无奈地叹气，一边伸手探进去，“快出来，不然我就请孙悟空用金箍棒把你捅出来——当然，是轻轻的。”
树洞里的猫发出一声委屈的“喵呜”，爪子扒拉着她的指尖，却纹丝不动。钟晴试了几次，每次都只能摸到一团毛和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心里一软，手上就更不敢用力了。
“别抓我，我不是祝英台，不会跳树救你。”她嘟囔着，“要不……我叫人？”
就在这时，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从背后传来。
“你在干嘛？掏鸟窝？”甄勍仁的声音带着他一贯的讥诮。他刚从诊所下班，手里还拎着一个黑色的工具箱，看到钟晴这副姿势，眉梢微挑。
“不是鸟窝，是猫窝。”钟晴回头，一脸“求支援”的表情，“煤球卡在里面了，我怕弄伤它。”
甄勍仁走近两步，仰头看了看树洞，眉头皱起：“这洞比你想的深，角度刁钻，用手掏像牙签挖大象鼻孔——白费力气。”
“那你有办法吗？”钟晴眼睛一亮。
甄勍仁没说话，打开工具箱，从里面拿出一把细长的牙科镊子，又取了一小块纱布和一瓶消毒水。他的动作熟练得像在准备一场小手术。
“你这是……要用牙科工具救猫？”钟晴惊讶。
“工具只是工具，救的是命。”甄勍仁淡淡地说，“跟我来，你稳住猫，我来夹。”
两人一左一右蹲在树前，钟晴把手伸进树洞，轻轻安抚着煤球，让它不要乱动。甄勍仁则小心地将镊子伸进另一侧的缝隙，一点点调整角度。
“别紧张，比拔牙简单。”他低声说。
“我看你是怕我紧张，才这么说。”钟晴反驳，却还是配合着呼吸放慢了节奏。
镊子碰到煤球的瞬间，猫本能地挣扎了一下，锋利的爪尖擦过甄勍仁的手背，划出一道细细的血口。
“嘶——”甄勍仁吸了口气。
“你流血了！”钟晴惊呼，想抽手出来。
“别动！”甄勍仁低喝一声，目光专注，“再给我五秒。”
西秒后，煤球被稳稳地夹了出来，落在钟晴怀里。黑猫惊魂未定地抖了抖，却很快闻到钟晴身上的味道，安静下来，用头蹭了蹭她的手。
甄勍仁这才松了口气，低头看了看手背的伤口，眉头皱得更紧了：“这猫的牙口，比我诊所的招牌还锋利。”
“还说呢，刚才要不是你，它就成树洞里的化石了。”钟晴抱着煤球，冲他咧嘴笑，“谢谢你啊，甄医生。”
“别以为我是为了猫。”甄勍仁嘴硬，“我只是怕你把树掏塌了，砸到我诊所门口。”
“对对对，你最伟大了。”钟晴翻了个白眼，却还是从包里掏出一个小急救包——这是她给宠物准备的，里面有纱布、碘伏和创可贴。
“你这是给猫用的吧？”甄勍仁挑眉。
“宠物急救包也能救你这种‘大型宠物’。”钟晴不客气地拉过他的手，动作利落地消毒、包扎，“别动，疼一下就好。”
甄勍仁看着她低头认真的样子，心里莫名一暖。她的手指很轻，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他突然觉得，这伤口流的血，值了。
“你还会包扎？”他随口问。
“会啊。”钟晴抬起头，冲他眨眨眼，“我还会给煤球做猫窝，给年糕做磨牙棒，给你做……呃，没什么。”
甄勍仁挑了挑眉，没追问。他低头看了看包扎好的手，忍不住吐槽：“你这包扎技术，比我给病人缝牙龈还粗糙。”
“那你自己来啊。”钟晴立刻怼回去，“反正你手那么稳，要不顺便给煤球做个牙齿检查？”
“可以啊。”甄勍仁一本正经，“先挂号，再缴费，最后给你打个折——看在你今天这么配合的份上。”
“你这是把猫当病人，还是把我当提款机？”钟晴翻白眼，“算了，煤球，我们走，不理这个黑心牙医。”
煤球“喵”了一声，似乎听懂了，从她怀里跳下，绕着甄勍仁的脚边蹭了蹭，然后又钻回钟晴怀里。
甄勍仁看着这一幕，嘴角忍不住上扬，却很快又压了下去。他拎起工具箱，装作漫不经心地问：“你打算把它带回家？”
“嗯。”钟晴点头，“先观察几天，要是没什么病，就收养它。”
“你家己经有一只拆家高手了，再加一只爬树高手，你确定你住的是房子，不是动物园？”甄勍仁挑眉。
“你懂什么，这叫生态多样化。”钟晴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再说了，煤球很乖的，不像年糕——”
话没说完，年糕不知从哪儿蹿了出来，嘴里叼着一只拖鞋，看到煤球，立刻把拖鞋一丢，凑过来闻了闻。煤球被吓得“喵”了一声，往钟晴怀里缩。
“年糕！”钟晴瞪了它一眼，“你再吓它，我就没收你的磨牙棒。”
年糕“汪”了一声，尾巴摇得像拨浪鼓，显然没把威胁当回事。
甄勍仁看着这一幕，忍不住笑出声：“你家这俩，一个拆家，一个爬树，你这日子过得比梁山伯祝英台还热闹。”
“热闹总比冷清好。”钟晴抱着煤球，眼神温柔，“而且，热闹的人，才不会孤单。”
甄勍仁愣了一下，看了她一眼，没说话。他突然想起了自己的童年，想起那只救过他的狗，心里一阵酸楚。
“甄医生？”钟晴见他走神，轻轻喊了一声。
“没事。”甄勍仁回过神，装作若无其事地收拾工具箱，“走吧，我送你们回去。”
“不用了吧，我们自己可以——”
“我怕你把猫再塞进树洞里。”甄勍仁一本正经地说。
“你——”钟晴气结，“算了，送就送，反正你顺路。”
于是，一人一狗一猫，就这样慢悠悠地走在社区的小路上。夜色温柔，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甄勍仁走在外侧，时不时侧头看一眼钟晴，又很快移开目光。
“甄医生。”钟晴突然开口，“谢谢你今天救了煤球。”
“我说过了，我只是怕树塌了。”甄勍仁嘴硬。
“你就不能承认一次你是个好人吗？”钟晴笑，“哪怕一次？”
甄勍仁沉默了几秒，才低声说：“好吧，我是个好人。”
“哈哈哈，你终于承认了！”钟晴笑得像个孩子，“我就说嘛，你虽然嘴毒，但心肠比你那招牌还软。”
“你再说我招牌，我就把你家年糕关在诊所门口当迎宾犬。”甄勍仁威胁。
“你敢！”钟晴瞪他。
两人拌着嘴，很快就到了钟晴家门口。钟晴掏出钥匙开门，煤球从她怀里跳下，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新家。年糕则兴奋地跑进来，叼起自己的玩具球，献宝似的递给煤球。
“看吧，它们会相处得很好的。”钟晴得意地说。
甄勍仁站在门口，看着这温馨的一幕，心里突然涌起一股说不清的情绪。他想说什么，却又觉得多余。
“甄医生，要不要进来喝杯茶？”钟晴转身问。
甄勍仁看了看时间，摇头：“不了，我还有点事。”
“好吧。”钟晴点点头，“那……明天见？”
“明天见。”甄勍仁说完，转身离开。走到楼梯口时，他忍不住回头，正好看到钟晴抱着煤球，冲他挥手。
甄勍仁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快步下楼。他不知道，自己的心跳，己经乱了节奏。
而钟晴关上门，低头看着怀里的煤球，轻轻叹了口气：“煤球，你知道吗？我们好像遇到了一个……很特别的人。”
煤球“喵”了一声，似乎听懂了。
窗外，夜色渐深，社区的灯光像星星一样闪烁。在这个普通的夜晚，两个原本互不相干的人，因为一只猫，又靠近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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