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区的操场被秋阳晒得暖烘烘的，白杨树的影子斜斜地铺在跑道上，像一道道墨色的线。麦香站在队列里，心里却像揣了块冰——下周三就是全团队列会操了，她偏偏在这节骨眼上，犯了“顺拐”的毛病。
“齐步走！”教官的口令像块石子投进平静的水面，队列里的战友们迈着整齐的步子往前挪，胳膊摆动的幅度划一，脚步声“咚咚”响，像敲在鼓点上。麦香跟着抬脚，左手往前摆，左脚也跟着迈了出去——又是顺拐！她赶紧把胳膊收回来，慌乱中又踩了前面战友的脚后跟，引得队伍里一阵小小的骚动。
“李麦香！出列！”教官的声音带着怒气，麦香的脸瞬间烧得发烫，低着头从队列里走出来，站在操场中央，像棵被风吹歪的禾苗。“你看看你，走的什么样子？左手左脚一起动，跟机器人似的，这要是会操时出洋相，整个班的荣誉都被你毁了！”教官的话像鞭子似的抽在她身上，周围战友的目光齐刷刷地聚过来，有同情，有着急，还有些忍不住的笑意，让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训练结束后，战友们都去食堂吃饭了，麦香却留在了操场。她对着白杨树的影子，自己喊着口令练：“一二一，一二一……”抬脚，摆臂，可刚走两步，左手又和左脚凑到了一起。她气得蹲在地上，双手抱着头，眼泪差点掉下来——从入伍那天起，她就怕队列训练，别人看两遍就会的动作，她得练上十几遍，这次好不容易把动作练顺了，偏偏临到会操，犯了顺拐的毛病。
“还没走呢？”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麦香抬头，看见青禾班长手里拿着两个馒头，站在她面前。青禾在她身边蹲下，把馒头递过去：“先吃饭，饿着肚子练，越练越乱。”麦香接过馒头，咬了一口，没滋没味的，眼泪掉在了馒头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顺拐不算啥，我刚入伍时，还顺拐了半个月呢。”青禾拍了拍她的背，语气很温和。麦香抬起头，眼里满是惊讶：“班长，你也顺拐过？”青禾笑着点点头：“当然，那时候我比你还慌，怕拖累班里，每天练到天黑，脚腕都肿了。后来老班长教了我个法子，慢慢就改过来了。”
麦香眼睛一亮，赶紧问：“啥法子？班长，你教教我。”青禾站起身，从操场边捡了根树枝，在地上画了两道线，一道长一道短：“你看，这长的是左脚要走的路，短的是右脚的，摆臂也一样，左手对应右脚，右手对应左脚，就像你老家插秧时，左手分苗，右手插秧，左右得错开。”
她拉着麦香站到线前：“来，跟着我走。先抬左脚，这时右手往前摆，像这样——”青禾迈着标准的步子，一边走一边喊口令，胳膊摆动的幅度不大，却很稳。麦香跟着她的样子，踩着地上的线，慢慢抬脚，心里默念着“左脚踏长线，右手往前摆”。刚开始还是会乱，走三步就错一步，可青禾没着急，耐心地帮她纠正：“别急，先把动作拆开来，一步一步来，像叠被子似的，先把角捋首，再捏棱角。”
太阳慢慢沉了下去，操场上的影子越来越长。秋穗吃完饭，也跑过来陪她练，在旁边喊着口令：“一二一，麦香，右手摆高点！”麦香跟着口令，踩着地上的线，一遍遍地走。脚腕酸了，就蹲下来揉两下；胳膊摆得发麻，就甩甩胳膊再练。有次练得太投入，差点撞到白杨树，引得青禾和秋穗都笑了。
“你看，你刚才走那五步，都没顺拐！”秋穗兴奋地拍着手，麦香也笑了，额头上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流，滴在地上的泥土里，却觉得浑身都轻快了。青禾看着她，眼里带着笑意：“这就对了，练队列跟练射击一样，得用心记，用身体去习惯，习惯了就顺了。”
接下来的几天，麦香像着了魔似的练队列。早上天不亮，她就跑到操场，踩着青禾画的线走；中午休息时，别人都在宿舍歇着，她还在操场上来回练；晚上熄灯前，她对着宿舍的镜子，一边走一边看自己的动作，嘴里还念叨着“左脚踏长线，右手往前摆”。
有次夜里练得太晚，回宿舍时不小心撞到了门框，额头磕出个小红包，秋穗心疼地帮她涂红花油：“你慢点练，别把自己磕着了。”麦香笑着说：“没事，磕一下记得更牢，下次就不会顺拐了。”她把青禾画的“脚步线”记在了心里，走路时都下意识地想着那两道线，连去食堂吃饭，都踩着“一二一”的步子。
战友们见了，都笑着说：“麦香这是走火入魔了，连吃饭都在练队列。”可麦香不在乎，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把顺拐的毛病改掉，不能拖累班里。她的脚腕练得肿了起来，就晚上用热水泡脚；胳膊摆得酸痛，就贴块膏药继续练。她知道，自己不如别人聪明，只能靠笨办法，一遍不行就十遍，十遍不行就一百遍，总能练会。
会操前一天，青禾帮她检查动作：“齐步走！”麦香迈着步子往前，这次没有顺拐，胳膊和腿的配合很默契，脚步声也和战友们的合在了一起。青禾笑着点点头：“不错，己经很顺了，明天会操时别慌，就像平时练的一样，肯定没问题。”麦香点点头，心里却还是有点慌——她怕到时候一紧张，又犯了老毛病。
会操那天，操场周围站满了人，各团的队伍穿着整齐的军装，像一片片绿色的森林。麦香站在第一排，心里的鼓“咚咚”敲个不停，手心都出汗了。她偷偷看了眼身边的秋穗，秋穗给她递了个鼓励的眼神，小声说：“别怕，就当是咱们俩在操场练呢。”
“各单位注意，队列会操开始！”团长的声音透过喇叭传来，麦香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拳头。轮到她们班时，青禾班长喊出口令：“齐步——走！”麦香跟着口令，抬起左脚，右手自然往前摆，脚步踩在鼓点上，和战友们的步子完全一致。她不敢看周围的人，只盯着前面战友的后脑勺，心里默念着青禾教她的“插秧分苗”，一步一步，稳稳地往前走。
阳光照在她的脸上，暖暖的，她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和战友们的混在一起，像一首整齐的歌。走到操场中央时，她偷偷抬了下头，看见青禾站在队伍旁边，眼里带着笑意，冲她点了点头。她心里的慌劲一下子没了，动作更标准了，胳膊摆动的幅度刚好，脚步也更稳了。
“立定！向后转！”口令落下，麦香跟着转身，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一丝慌乱。整个会操过程，她没有一次顺拐，和战友们配合得格外默契。当她们班走回原位时，周围传来了掌声，麦香的脸又红了，这次却不是因为害羞，而是因为开心。
最后，她们班得了二等奖，当班长接过奖状时，全班战友都欢呼起来。麦香举着奖状的一角，手还在微微发颤——这张奖状里，有她的汗水，有青禾的耐心教导，还有秋穗的陪伴。她看着身边的战友们，心里暖烘烘的，忽然觉得，那段练到天黑的日子，那些脚腕上的淤青，都值了。
回去的路上，秋穗挽着她的胳膊，笑着说：“麦香，你今天太厉害了！一点都没顺拐，我都替你捏了把汗。”麦香笑着说：“多亏了班长教我的法子，还有你陪着我练，不然我肯定还在顺拐呢。”青禾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这都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你看，只要肯用心，就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
麦香点点头，看着天上的白云，心里忽然明白了——不管是队列会操的“顺拐关”，还是之前的实弹射击、夜间拉练，只要肯坚持，肯用心，就没有跨不过去的坎。而在这个过程中，战友的陪伴和鼓励，就像黑暗里的光，照亮她前行的路，让她有勇气去面对一个又一个挑战，慢慢长成更坚强、更优秀的样子。她攥了攥手里的奖状，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以后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要像这次克服顺拐一样，勇敢面对，绝不退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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