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的苏醒像一块投入死水中的石子,在林珊原本单调且充满压力的求生生活中漾开了层层涟漪。最初的惊恐和戒备过后,零虽然依旧沉默,但不再像刚开始那样时刻紧绷着准备攻击或逃离。她像一只逐渐熟悉新环境的流浪猫,开始用那双琉璃色的眼睛,悄悄地、持续地观察着林珊的一举一动。
林珊很快发现,零的学习能力和模仿欲望强得惊人。当她用那块旧布蘸水清理据点地面的污渍时,零的目光会紧紧跟着她的动作;当她拿起工具对着某个零件敲敲打打时,零也会歪着头,似乎在努力理解那是在做什么。甚至当林珊因为疲惫而揉捏自己酸痛的肩膀时,零也会无意识地模仿着抬起手,轻轻碰了碰自己裹着绷带的胳膊。
这种无声的观察和模仿,让林珊看到了沟通的突破口。语言不通是最大的障碍,必须从最基础的开始教起。
她开始有意识地在做每一件事时,都放慢动作,并配上清晰、简单的词语。
拿起水碗,她会看着零的眼睛,慢慢地说:“水。”然后自己喝一口,再指指零。
零起初只是看着,眼神迷茫。但重复了几次之后,当林珊再次拿起水碗说“水”时,零的嘴唇微微动了动,似乎想模仿那个发音,却只发出一点气音。
林珊毫不气馁,耐心地一遍遍重复。她拿起营养膏,说“吃”;指着自己,说“林珊”;指着零,停顿了一下,然后用询问的语气轻轻发出一个“你?”的音节。
零对“水”和“吃”的反应最快,毕竟这关乎最基本的生存需求。几天后,当林珊拿起水碗时,零己经能发出一个极其模糊、却依稀可辨的“sh…ui…”的音节。虽然不标准,却让林珊欣喜若狂!
“对!水!就是这样!”她毫不吝啬地给出鼓励的笑容,甚至高兴地拍了拍手。
零看着她雀跃的样子,琉璃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光彩,嘴角似乎也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快得像是错觉。但她确实更努力地尝试发音了。
教学在点点滴滴中进行。林珊指着据点里各种东西,不厌其烦地告诉零它们的名称:“灯”、“箱子”、“工具”、“床”。零像一块干燥的海绵,贪婪地吸收着这些信息。她学得很快,记忆力好得令林珊咋舌,往往只需要重复两三遍,她就能记住那个发音所指代的东西,虽然自己还说不利索。
然而,每当林珊指向她,用疑问的语气说出“你?”的时候,零的反应总是和其他时候不同。她不会尝试模仿,而是会陷入一种短暂的茫然,眼神放空,仿佛在记忆的深渊里努力打捞着什么,却总是徒劳无功。一丝不易察觉的痛苦和困惑会浮现在她脸上,然后她就会低下头,避开林珊的目光,变得异常安静。
林珊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她明白,零失忆了,而且遗忘得很彻底,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忘记了。这种根植于自我认知的缺失,远比不会说话更令人无助。
转机发生在一个平静的傍晚。林珊刚给零换完药,正收拾着医疗废料。零靠在垫高的杂物上,目光落在据点角落那个散发着稳定蓝光的小灯上,看得有些出神。忽然,她抬起手,指向那盏灯,喉咙里发出几个模糊的音节,不像是在说“灯”,而是一串更复杂的、带着某种奇异韵律的音节。
林珊没听清,凑近了些,柔声问:“你想说什么?慢慢来。”
零转过头,看着林珊,琉璃色的眼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澈。她似乎鼓足了勇气,更清晰、也更缓慢地重复了一遍那组音节。这一次,林珊听清楚了,那似乎是一个词,或者一个名字的发音,空灵而奇特,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韵味。
“Ling……?”林珊尝试着模仿,她的发音有些生硬。
零的眼睛微微睁大,用力地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急切,又重复了一遍:“Li…eng…” 她发这个音时,尾音带着一点轻微的鼻音,听起来更像“零”。
“零……?”林珊再次尝试,这次更接近了一些。
零再次点头,这次动作幅度大了些,眼神中透出一种确认的神色。她指着自己,然后非常清晰地说出了那个音节:“零。”
那一刻,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两人之间接通了。林珊明白了,这很可能就是她的名字!或者说,是她目前唯一记得的、关于自己的符号!
“零……”林珊看着眼前这个银发少女,轻声念着这个名字。这个名字很特别,既代表着虚无、起点,也带着一种清冷和纯净,莫名地很适合她。
“好,那以后,我就叫你零,可以吗?”林珊微笑着,指了指她,又指了指自己,“你是零,我是林珊。”
零,不,现在应该正式称为零了,她看着林珊,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但眼神中的戒备又消散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像是确认,又像是……一丝微弱的归属感?
她失去了几乎所有的过去,但至少,她找回了一个音节,一个可以作为称呼的代号。而林珊,则终于可以不再用“她”来指代,而是呼唤这个独特的名字——零。
灯光下,两个女孩,一个慢慢念着对方的名字,一个静静听着。简陋的据点里,一种基于名字的、脆弱的联系,悄然建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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