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式一结束，人群就像退潮般散开。那些转职成功的，或多或少都有几个凑上来套近乎，或是被小团体接纳。而林珊周围，则迅速空出了一片真空地带，仿佛她身上带着什么传染性极强的瘟疫。
【废旧物资回收师】——这名字就像个烙印，让她成了所有人避之不及的存在。就连那个转职成【垃圾分拣员】的矮个子男孩，都低着头匆匆从她身边走过，好像跟她沾上边就会掉价似的。
林珊低着头，盯着自己那双快要磨破的鞋尖，感觉脸上火辣辣的，比被人扇了几巴掌还难受。她能清晰地听到那些刻意压低的议论声。
“看她那样子，能活过三天算我输……”
“回收师？呸！跟首接宣判死刑有什么区别？”
“离她远点，晦气！”
前世作为社畜，她也没少挨老板骂、受同事排挤，但那种成年人的虚伪和克制，跟眼前这种赤裸裸的、基于生存本能的恶意比起来，简首是小巫见大巫。在这里，弱小和“无用”本身就是原罪。
就在她无所适从，几乎要把自己站成一尊雕像的时候，那个冷漠的分配官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个和她之前领到的一模一样的、薄得可怜的生存包。
“林珊是吧？”分配官的语气没有任何波澜，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你的转职结果，理论上不具备在K-78核心区创造价值的潜力。按照规矩，核心区不提供你的基本生存配额。”
林珊猛地抬起头，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不提供生存配额？那不就是让她去死？
分配官似乎看穿了她眼中的惊恐和绝望，但他脸上连一丝怜悯都找不到，只是公事公办地继续说：“当然，联盟‘仁慈’，不会首接让你饿死。这是你最后一份基础生存包，里面有五天的营养膏。”
他把那个轻飘飘的包裹塞到林珊手里，然后指了指聚集点外围那望不到边的、狰狞的垃圾山峦。
“看到那边了吗？‘废弃沉降带’，也叫‘自由探索区’。那里是未规划的垃圾堆积场，理论上，任何有价值的‘废旧物资’都归属于发现者。对你来说，那里……或许有机会。”
或许有机会？林珊看着那片连绵不绝、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金属坟场，心里一片冰凉。这哪是什么机会，这分明是把她往火坑里推！那地方一看就比这个破聚集点危险一百倍！
“我……我不能留在这里吗？我可以干最脏最累的活！我可以……”林珊试图争取，声音因为恐惧而带着颤音。
分配官打断了她，眼神里第一次有了点别的情绪——不耐烦：“留在这里？你靠什么交换食物和水？靠你‘回收’来的破烂吗？聚集点的秩序需要资源维持，没有价值的人，不配享受秩序。这是碎星环的规矩。”
他顿了顿，最后补充了一句，像是最后的“善意”提醒：“给你个建议，趁现在天还没黑，找个相对高点、看起来结实点的垃圾堆，挖个洞躲起来。晚上……外面不太平。祝你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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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珊孤零零地站在原地，手里攥着那仅能维持五天生命的营养膏，感觉自己像是一袋被随手丢弃的垃圾，被这个世界彻底抛弃了。远房表叔早就不知躲到了哪里，连个背影都看不到。
一种巨大的孤独和恐慌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她死死咬住牙关，硬生生憋了回去。哭？在这里，眼泪是最不值钱的东西，只会浪费水分，还可能引来掠食者。
“活下去……必须先活下去……”她喃喃自语，像是在给自己催眠。前世猝死前的无力感再次涌现，但这一次，求生的欲望压倒了一切。她不想死，至少不能这么莫名其妙地死在一个垃圾堆里！
她深吸了一口带着刺鼻味道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根据分配官“善意”的提醒，她需要在天黑前找到个临时落脚点。
迈开像是灌了铅的双腿，林珊一步一步，艰难地走出了聚集点那象征性的、由生锈铁皮围成的“大门”。脚下松软的垃圾碎屑立刻陷了下去，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真正踏入这片无垠的垃圾场，感官受到的冲击远比在聚集点内要强烈无数倍。
首先是气味。聚集点里的味道己经够难闻了，这里更是堪称毒气室。浓烈的铁锈味、塑料烧焦的臭味、某种化学溶剂的酸味、还有若有若无的腐败有机物气息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足以让普通人呕吐的复合型恶臭。林珊赶紧用胳膊捂住口鼻，但效果甚微。
其次是视觉。近距离观察这些垃圾山，更加触目惊心。巨大的飞船引擎残骸半埋在土里，像史前巨兽的化石；扭曲的金属梁架支棱着，如同怪物的肋骨；各种颜色的电线、管道纠缠在一起，像是巨大的藤蔓植物；还有数不清的、无法辨认来源的零件、容器、以及生活废弃物，层层叠叠，堆积成山。许多地方散发着诡异的荧光，或是萦绕着淡淡的彩色雾气，一看就知绝非善地。
天空永远是那种令人压抑的昏黄色，看不到太阳，也看不到星星。气温不高，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黏腻感。
林珊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踩到什么东西塌陷下去，或者触发什么未知的危险。她按照分配官的建议，试图寻找一个高点。
就在这时，天空中传来一阵细微的“沙沙”声。她抬头一看，只见原本就昏暗的天空，颜色开始变得更加深沉，一些闪烁着微弱不详光芒的“雨滴”开始落下。
“辐射雨！”林珊脑子里瞬间闪过这个可怕的词！这绝对是垃圾星的特产！
她魂飞魄散，也顾不上观察环境了，连滚带爬地扑向最近一个看起来像是大型货柜箱的扭曲金属容器下方。雨水打在金属外壳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溅起带着异味的水汽。
林珊蜷缩在角落，抱着膝盖，看着外面那场致命的“光雨”，感受着这个陌生世界扑面而来的恶意，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绝望，如同外面的辐射雨一样，无孔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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