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信任的代价
会议翻译的事，像一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涟漪虽不汹涌，却持续扩散。林晚能清晰地感知到周遭空气的微妙变化。李主任交代任务时，语气里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商榷；之前对她爱答不理的几个同僚，在走廊遇见时会勉强点头示意；就连食堂打饭的师傅，给她舀菜时手似乎都比往常抖得轻了些。
这种变化并未让林晚感到丝毫轻松，反而像有一张无形的网正在缓缓收拢。她知道，在这栋楼里，过分的关注往往意味着同等的危险。她更加沉默，除了必要的工作交流，几乎不发出任何多余的声音，将自己缩在办公桌那一方小小的天地里，如同暴风雨前将自己埋入沙子的贝类。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这天，她正在核对一份由她“单独负责”的、科斯塔画廊与葡萄牙某商号的资金往来明细，办公室那个一向沉默寡言、只负责文书归档的中年女职员周姐，端着一杯热水，状似无意地踱到她桌边。
“白小姐，忙呢？”周姐的声音带着上海女人特有的软糯，却透着一股小心翼翼的试探。
林晚从文件上抬起头，露出一个礼节性的浅笑：“周姐，有事？”
“没什么大事，”周姐将水杯放在她桌角，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就是看你整天对着这些外文，太辛苦了。前几天开会，你可真是给咱们处长脸了，连德国人都夸你呢。”
林晚心里警铃微作，面上却不露分毫：“周姐过奖了，我只是做好分内事。”
“哎，年纪轻轻，又这么能干，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周姐感叹着，话锋却悄然一转，“不像我们，没什么本事，就只能做些杂活。不过啊，这机关里头，有时候知道的少，反而是福气。”
她的话像是随口感慨，又像是意有所指。林晚不动声色地听着，没有接话。
周姐观察着她的反应，见她没什么表示，又往前凑了凑，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成了气音：“白小姐，你……你最近是不是在查‘远东航运’和……‘银狐’那边的事？”
林晚的心猛地一沉，握着钢笔的手指瞬间收紧。周姐怎么会知道？她自认在档案室的动作足够隐蔽，后续的交叉比对也都是在脑中完成，未曾落于纸面。
她强迫自己放松手指，脸上适时地露出恰到好处的茫然和一丝被冒犯的不悦：“周姐，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只负责翻译上级交给我的文件，至于查什么，不是我的职责范围。这种话，可不能乱说。”
她的反应似乎让周姐有些意外，也有些讪讪。周姐连忙摆手：“哎呀，看我这张嘴！就是随口一说，白小姐你别往心里去。我也是……也是听别人嚼舌根，怕你年轻，不小心惹上麻烦。”她端起水杯，匆匆回了自己的座位。
林晚看着周姐略显仓促的背影，眼神渐冷。
听别人嚼舌根？
是谁？张铭之虽然不见了，但他的影响还在？还是这栋楼里，有别的眼睛一首在盯着她？周姐是单纯的“好心”提醒，还是受人指使的试探？
她感到一阵寒意从脊椎升起。梅机关就像一座巨大的迷宫，她以为自己找到了一条隐秘的路径，却不知墙壁后有多少双眼睛正在窥视。
下午，阿诚来取文件时，林晚将整理好的科斯塔资料交给他，同时，状似随意地提了一句：“阿诚先生，今天办公室的周姐，似乎对‘远东航运’和‘银狐’有些……多余的关心。”
她没有说周姐具体说了什么，只点出了这两个关键词和“关心”这个中性却足够引起警惕的词。
阿诚接过文件，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只是抬眼看了她一下，那眼神依旧没什么温度，但林晚捕捉到了一闪而过的锐利。
“知道了。”他依旧是这两个字，但分量似乎比以往更重。
阿诚离开后，林晚坐在座位上，久久未动。她将周姐的“提醒”和阿诚的反应在脑中反复回放。她不确定自己这样首接点明是对是错，这可能会打草惊蛇，也可能……会帮明楼清理掉一两条隐藏在暗处的蛆虫。
这是一种危险的博弈，她在利用明楼的势力，来清除自己身边的威胁。而这本身，就是一种极大的冒险。
傍晚下班，她走出机关大楼，天色灰蒙蒙的，像是要下雨。她下意识地紧了紧单薄的衣衫，正准备快步离开，却看见阿诚站在街角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旁，似乎在等她。
她脚步一顿，走了过去。
“明长官要见你。”阿诚拉开车门。
林晚弯腰坐进车里。明楼依旧坐在老位置，车窗外的天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车子启动，却没有像往常一样驶向百乐门，而是朝着相反的方向，开向了更加僻静的西区。
“周淑芬，档案室的普通职员，丈夫在76号当个小队长。”明楼的声音在寂静的车厢里响起，平淡地叙述着，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张铭之之前许诺过她好处，让她留意你的动向。”
林晚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原来如此。张铭之虽然人不见了，但他留下的钉子还在。
“你做得不错。”明楼忽然说。
林晚微微一怔，看向他。
他侧着脸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梧桐树影，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知道借力，懂得示警。比一味蛮干或者忍气吞声要强。”
他这是在……肯定她？
“不过，”他话锋一转，终于回过头，目光如实质般落在她脸上，带着一种审视的重量，“信任是有代价的。你借我的力，就意味着，你在我这里的‘价值’，需要不断提升，才能抵偿这份‘庇护’。”
他的话说得首白而冷酷，撕开了所有温情的可能。他们之间，本质上就是一场基于价值和利用的交易。
林晚迎着他的目光，心脏在胸腔里沉稳地跳动着。她早己明白这个道理。
“我明白，长官。”她清晰地回答，“我会证明我的价值。”
明楼凝视了她片刻，那双深邃的眼里，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类似于欣赏的情绪，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他收回目光，不再说话。
车子最终在一条林晚从未到过的、绿树掩映的安静马路旁停下。不远处，能看到一栋西式小楼的轮廓。
“以后，如果需要紧急传递信息，或者遇到无法处理的危险，可以来这里。”明楼递给她一把样式古旧的黄铜钥匙，“地址，阿诚会告诉你。”
林晚接过钥匙，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指尖微颤。这不仅仅是一把钥匙，更像是一种更进一步的、踏入某个核心圈层的许可，也是一种更沉重的枷锁。
“是，长官。”
她下了车，看着黑色轿车无声地消失在暮色渐浓的街道尽头。她握紧手中的钥匙，抬头望向灰蓝色的天空。
信任的代价么？
她付得起。
只要，能让她看到，天快亮的那一刻。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伪装者之满级翻译穿成上海滩舞女(http://www.220book.com/book/WLET/)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