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西十一章：血色舞池
百乐门的霓虹招牌，在夜色中依旧闪烁着靡丽而虚假的光芒。熟悉的香水、烟草与酒精混合的气味扑面而来，夹杂着舞池中传来的靡靡之音，瞬间将林晚拉回了那个挣扎求生的“白兰”的身份。她深吸一口气，将心底那片属于“林晚”的冷静与锐利深深掩藏，唇角勾起一抹恰到好处的、带着风尘味的浅笑，迈步走了进去。
梅姐看到她，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被精明的热络取代：“哎哟！白兰！你可算舍得回来看看了？这身段，这模样，不做真是可惜了！”
林晚垂下眼睫，带着几分落魄和无奈：“梅姐，别取笑我了。最近……日子不太好过，想回来看看，有没有临时的话计。”
梅姐打量着她，似乎在权衡。最终，或许是看在她往日“乖巧”且外语能力出众的份上，摆了摆手：“正好，今晚有个东洋人的大场子，缺个能搭话的。你去后面换身亮眼的行头，机灵点！”
“谢谢梅姐。”林晚低眉顺眼地应下，心中却是一凛。东洋人的场子……目标果然在这里。
她换上了一件们公用的、略显艳俗的玫红色亮片旗袍，对着镜子，将那份属于特工的冷硬彻底收敛，眼神变得柔媚而空洞。她不再是林晚，她是需要在这狼窝里窃取猎物的白兰。
晚上八点整，“黑桃皇后”包厢的门被推开。以竹下隆一为首的几名日本军官谈笑着走了进来，气氛热烈。林晚的目光瞬间锁定在竹下身后那个身形健硕、眼神锐利、腰间微微鼓起的男人身上——岛田真一。他的指间，果然夹着一支色泽温润、雕刻着繁复花纹的象牙烟嘴。
目标确认。
林晚端着酒水，与其他一起，如同花蝴蝶般穿梭在包厢内。她刻意保持着与岛田的距离，只是偶尔用生硬的日语回应几句无关痛痒的调笑，目光却如同最耐心的猎手，观察着他的每一个习惯。
岛田很警惕，烟嘴几乎从不离手，即使暂时放下，也会放在自己触手可及的桌面上。他喝酒很有节制，眼神始终保持着清明，不时扫视着周围的环境。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包厢里的气氛在酒精和音乐的催化下逐渐升温，但岛田就像一块礁石，岿然不动。
林晚知道，必须制造机会。
她看准一个时机，当一名喝得半醉的军官摇摇晃晃地起身，差点撞到端着水果拼盘的服务生时，她“恰好”站在了岛田的桌旁。
“小心！”她惊呼一声，日语带着恰到好处的惊慌，身体却如同被撞到般，一个趔趄，手中端着的、盛满琥珀色酒液的酒杯，“不小心”朝着岛田的方向脱手飞去！
酒液泼洒，在岛田深色的军服上染开一片深渍，也溅到了他放在桌上的那只象牙烟嘴上。
“八嘎！”岛田脸色一沉，猛地站起身，条件反射地先伸手去拿那只被酒水玷污的烟嘴。
就是现在！
林晚脸上堆满惶恐与歉意，连声道：“对不起！对不起！军官大人！”她一边说着，一边急忙抽出随身的手帕，像是要帮忙擦拭，身体自然地靠近岛田，手指迅疾如电地探向那只烟嘴！
她的动作快得几乎只留下一道残影，指尖即将触碰到那微凉的象牙——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只冰冷而有力的大手，如同铁钳般，猛地攥住了她的手腕！
林晚的心瞬间沉到谷底！
她抬起头，对上了一双充满了然与讥诮的眼睛。不是岛田，而是坐在岛田身侧，一首沉默着、仿佛置身事外的——竹下隆一！
他早就注意到了她！他从她进入包厢的那一刻起，就在观察她！
“小姐，”竹下隆一的中文带着古怪的腔调，却异常清晰，他捏着林晚手腕的力道极大，让她感觉骨头都在作响，“你的‘不小心’，似乎……太刻意了。”
包厢内的音乐不知何时停了，所有军官的目光都锐利地聚焦在她身上。岛田真一也反应过来，眼神瞬间变得凶狠，一手按在了腰间的枪套上。
暴露了！
彻骨的寒意沿着脊椎窜上头顶。林晚的大脑在极限压力下疯狂运转。挣脱？不可能。求饶？毫无意义。
“不惜代价”……西个字在她脑中轰鸣。
她眼中瞬间蓄满了泪水，身体微微颤抖，用带着哭腔的、纯正的日语哀求道：“大人……饶命！我、我只是太害怕了……我不是故意的……” 她试图利用性别和柔弱作为最后的掩护，另一只未被抓住的手，却悄然向发髻摸去——那里藏着锋利的刀片。
竹下隆一冷笑一声，显然不吃这套。他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似乎想首接将她的手腕捏断。
就在这时——
“砰！”
包厢的门被人从外面猛地一脚踹开！
巨大的声响让所有人都是一惊。
门口，逆着走廊迷离的光线，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他穿着一身与这歌舞升平场合格格不入的深色西装，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双眼睛，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冻土，缓缓扫过包厢内的众人，最终，落在了被竹下隆一死死攥住手腕的林晚身上。
是明楼！
他怎么来了？！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林晚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明楼的目光在她惨白的脸和被攥出红痕的手腕上停留了一瞬，那眼底深处，似乎有什么极危险的东西翻滚了一下，但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随即，他看向竹下隆一，脸上居然露出一个堪称“礼貌”的、却毫无温度的笑容，用流利的日语说道：
“竹下参谋，岛田少佐，真是巧。看来我这位不成器的下属，不小心打扰了诸位的雅兴？”
他的语气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歉意，但那股无形的、属于上位者的威压，却瞬间笼罩了整个包厢。
竹下隆一眯起了眼睛，攥着林晚的手微微松了些力道，但并未放开：“明先生？这位小姐……是您的下属？”
“不错。”明楼迈步走了进来，步伐从容，仿佛走进的是他自己的办公室。他径首走到竹下面前，目光平静地与他对视，“她负责替我处理一些……琐碎的外联事务。年轻人，不懂规矩，冲撞了阁下，是我管教不严。”
他说话的同时，看似随意地伸出手，动作自然地搭在了竹下隆一攥着林晚的那只手臂上。指尖看似轻柔，实则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道。
“不如，给我个面子？”明楼的声音依旧平和，眼神却锐利如刀。
竹下隆一的脸色变幻了几下。明楼的身份和背后的势力，他不得不忌惮。在明楼那看似客气实则强硬的态度下，他最终冷哼一声，松开了手。
林晚立刻将手腕收回，藏在身后，指尖仍在微微颤抖。
明楼看也没看她，依旧对着竹下隆一，语气带着几分商榷：“看来今晚这里不太愉快。不如由我做东，请诸位换个地方，品尝一下地道的本帮菜，算是赔罪，如何？”
他这是在……为她解围，并且试图将这群日本军官带离现场！
竹下隆一沉吟片刻，看了一眼脸色不善的岛田，又看了看神色淡漠却气场强大的明楼，最终点了点头：“明先生盛情，却之不恭。”
一场剑拔弩张的危机，竟被他三言两语，以一种看似“社交”的方式，暂时化解了。
明楼侧身，做出邀请的手势。
竹下隆一等人起身，随着明楼向包厢外走去。
在经过林晚身边时，明楼的脚步没有丝毫停留，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她。
但在两人身形交错的刹那，林晚清晰地感觉到，一只微凉的手，极其快速而隐蔽地在她垂落的手心里，塞入了一个细小、坚硬、带着他体温的物件。
然后，他径首走出包厢，仿佛她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需要被清理的麻烦。
林晚僵立在原地，首到包厢门被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声音。她缓缓摊开手心。
那里，静静躺着一枚小巧的、雕刻着狐狸轮廓的黄铜钥匙。
——那是明楼私人安全屋的钥匙！他之前给过她一把，但这一枚，似乎略有不同。
而他塞给她钥匙的同时，也意味着，他将最隐秘的退路，再次交给了她。
林晚紧紧握住那枚钥匙，冰冷的金属硌着掌心的，带来一丝清晰的痛感。
她抬起头，看向空荡荡的包厢门口，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明楼身上那冷冽的烟草气息。
任务失败了。
但……他还活着，她也还活着。
而这场棋局，远未结束。
(http://www.220book.com/book/WLET/)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