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盲文深处的微光
月光在纸张背面的凹凸处流淌，那三个字的重量沉甸甸地压在她指尖。
信任他。
是谁留下的？科斯塔？还是那个己经葬身火海的“邮差”？抑或是……另一个她不知道的存在？
仓库外的哨声愈发尖锐，夹杂着日语呵斥。追兵将至，时间以秒计算。
她抬头看向明楼。他腰间的血迹在月光下呈现出暗沉的色泽，握住枪柄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但他的眼神很静，像风暴中心那片诡异的平静。他在等她的答案，赌上性命地等。
“怀表是我父亲的。”她突然开口，声音在空旷的仓库里异常清晰，“表盖内侧的‘晚’字，是他亲手刻的。背面……还有一行德文。”
明楼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
“那是他留给我最后的话。”她继续说，目光紧紧锁住他，“‘吾爱，永志不忘’。”
这是只有她和父亲才知道的秘密。怀表在她穿越时遗落在现代，绝无可能被这个时空的人知晓细节。
明楼缓缓松开了按在枪套上的手。这个细微的动作，胜过千言万语。
“科斯塔在挑拨。”他得出结论，声音低沉，“他知道怀表能验证你的身份，也知道我会怀疑这是你与外界联络的信物。”
“所以他不是来帮我的。”
“他是来确认的。”明楼的眼神锐利，“确认你究竟是谁的人，确认我是否会为了你暴露软肋。”
脚步声己在仓库门外。铁门被撞击发出巨响，木屑簌簌落下。
明楼突然拉起她的手，迅速退向仓库深处。那里堆叠着废弃的货箱，他推开最底层一个看似沉重的木箱，后面竟是一条狭窄的暗道。
“进去。”他将她推入黑暗，自己却留在外面。
“你的伤……”
“碍事。”他简短地回答，随后将一样东西塞进她手里——是那把黄铜钥匙，上面还残留着他的体温，“记住，‘白鹤’不只在霞飞路。”
铁门被撞开的巨响淹没了他后面的话。在暗道合拢的前一刻，她看见他转身迎向涌入的敌人，大衣下摆在月光中划出决绝的弧线。
暗道狭窄而潮湿，弥漫着霉味和江水的气息。她摸索着前行，指尖的触感告诉她，墙壁上刻满了各种标记——有她熟悉的狐狸图案，也有陌生的符号。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出现微光。暗道的出口隐藏在一处石砌的桥墩里，外面就是浑浊的黄浦江。对岸，外滩的万国建筑在夜色中沉默伫立。
她握紧手中的黄铜钥匙，回想他最后的话。
“‘白鹤’不只在霞飞路……”
她忽然明白了。那份旧报纸上的“白鹤”棉纱广告，不仅指向运输线，更是一个地理位置标记。霞飞路12号是幌子，真正的“白鹤”，在……
她的目光掠过江面，定格在外滩那一排宏伟的建筑上。其中一栋楼的屋顶，隐约可见一个白鹤形状的风向标。
那里是日本正金银行上海支店。
心脏猛地一跳。所以“白鹤”不仅指运输线，更指代这个被日本人控制的金融中枢。明楼是在告诉她，下一个战场在那里。
江风裹挟着水汽扑面而来。她站在暗影里，看着对岸的灯火通明。
钥匙在掌心硌出红痕。这一次，没有指令，没有后援，甚至连信任都刚刚历经考验。
但她知道自己必须去。
不是为了明楼，不是为了任何宏大的使命，而是为了那个在火光中对她比出“平安”手势的“邮差”，为了明楼塞给她钥匙时指尖的温度，为了每一个葬身在这片夜色里的无名者。
她将钥匙收进衣内，转身融入上海的夜色。
暗道的门在身后合拢，隔绝了来路。而前路，是更深不可测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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