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苏州的秋末，平江路的青石板缝里还嵌着桂花的残香。徐骁踩着晨露往学校走，巷口“朱鸿兴”面馆的蒸汽裹着酱油香飘过来，穿蓝布衫的师傅正用长筷子挑起面条，往碗里浇一勺焖肉的卤汁：“徐老师，还是老样子？焖肉面加个荷包蛋？”
“对，再打包一份猪油年糕，要采芝斋的。”徐骁停在店门口，看着巷子里的热闹——挑着担子卖糖炒栗子的小贩在吆喝，竹筐里的栗子油亮滚烫；穿校服的学生追着跑，手里攥着刚买的糖粥；几位老人坐在“艺圃”门口的石凳上，慢悠悠地剥着菱角，聊的是昨天“玄妙观”庙会的新鲜事。这股子慢悠悠的市井气，总让徐骁想起刚到江东职院时的样子，那时王主任还在教务处当“土皇帝”，事事都要卡他一道。
教务处在行政楼二楼最里面的房间，门虚掩着，里面传来翻文件的声音。徐骁推开门，看见教务处的李姐正对着一堆档案皱眉，桌上的搪瓷杯印着“2012年教务处先进个人”，那是王主任在任时发的。
“徐助理来啦？”李姐抬头，把手里的档案往桌上一放，“这是王主任之前压着的特招档案，夏晚的还在里面，你看看要不要整理出来存档。”
徐骁接过档案，指尖碰到泛黄的纸页，想起去年特招夏晚时的事。夏晚是网文圈的大神，粉丝过百万，但高中没毕业，按规定不能特招。徐骁跑了三趟教务处，王主任都以“不合规矩”为由拒绝，最后还是徐骁找苏晚晴（省教育厅领导千金，市教育局官员，徐骁的体制内盟友）帮忙，才特批下来。现在翻着档案，里面还夹着王主任当时写的批注：“网红作家无学历，招入学校恐影响学风”，字里行间满是不屑。
“王主任停职后，这些档案就没人管了。”李姐端起搪瓷杯喝了口茶，语气带着点无奈，“他在教务处待了八年，什么事都按他的规矩来，咱们想改都难。就说教材吧，之前跟‘苏州教育书店’合作，教材又贵又差，学生投诉了好几次，他都压着不让换，说人家是‘长期合作伙伴’，不能得罪。”
徐骁想起昨天行政会上刘科长提的“苏州教育书店”，心里冷笑——那根本就是王主任的远房亲戚开的，教材都是翻印的盗版，缺页错字是常事，王主任每年从中拿不少回扣。他把夏晚的档案抽出来，放在单独的文件夹里：“这些特招档案我带走，教材的事己经跟出版社对接好了，下周到货后，麻烦李姐帮忙分发一下。”
“没问题！”李姐爽快地答应，又压低声音，“对了，徐助理，王主任停职前，还虚报了一笔维修经费，说是修教务处的空调，其实空调根本没坏，钱不知道去哪了。我这儿有报销单的复印件，你要不要看看？”
徐骁眼睛一亮，接过李姐递来的复印件。上面写着“空调维修费用5000元”，日期是去年夏天，签字人是王主任。徐骁记得很清楚，去年夏天教务处的空调一首好好的，王主任还天天开着空调吹风扇，怎么会需要维修？这明显是虚报经费。
“谢谢李姐，这份复印件我留着。”徐骁把复印件折好，放进包里，“以后教务处有什么事，随时找我。”
刚走出教务处，就碰到林静（徐骁的同事，成熟知性的女教授，在学术和仕途上给予徐骁早期关键指导）抱着一摞教材过来。她穿了件米白色的风衣，头发用发夹别在耳后，手里还提着一袋刚买的糖粥：“刚去‘万福兴’买的糖粥，热乎的，你要不要尝尝？”
徐骁接过糖粥，暖意从指尖传到心里：“刚从教务处出来，李姐说王主任虚报了一笔维修经费，我拿了复印件，回头交给财务科查查。”
林静眉头一皱：“王主任这人，早就该查了。之前他还卡过你的融媒体预算，说‘拍视频是不务正业’，结果你用那点钱把账号做火了，他又想抢功劳，说要把融媒体归教务处管，还好老校长没同意。”
徐骁想起刚接手融媒体时的窘境——预算只有5000块，相机还是二手的，王主任还处处刁难，不让他用学校的场地拍视频。后来他带着夏晚，在校园里的老槐树下拍了第一期“最美校园”，没想到火了，播放量破了十万，王主任又跑来抢功，说要“指导”融媒体的工作，被他以“学生自主运营”为由拒绝了。
“对了，夏晚呢？”林静突然问，“昨天说要来找你拿特招档案，怎么没看见人？”
话音刚落，就看见夏晚（徐骁特招入学的网文大神，网络文学领域超级大神，其作品IP后成为学校娱乐化战略核心）背着双肩包跑过来，头发乱糟糟的，手里还攥着一个肉包子：“徐老师！我来拿档案了！刚才在巷口买包子，耽误了一会儿。”
“档案在我这儿。”徐骁把文件夹递给夏晚，“王主任之前压着你的档案，现在他停职了，总算能顺利存档了。”
夏晚接过档案，翻了几页，看到王主任的批注，忍不住吐槽：“这老王头，去年我来面试的时候，他还阴阳怪气地问我‘写网文能当饭吃吗’，现在我每个月稿费比他工资还高，不知道他脸疼不疼。”
林静忍不住笑了：“你呀，说话还是这么首。不过王主任确实过分，之前有个学生想转专业到文学系，成绩明明够格，他说‘文学系不招转学生’，把人拒了，结果后来才知道，他把名额留给了自己的侄子。”
徐骁听着，心里的火气又上来了。王主任在学校待了八年，拉帮结派，以权谋私，不知道耽误了多少学生。现在他停职了，但留下的烂摊子还不少，比如虚报的经费、劣质的教材、不合理的规定，都得一一解决。
“对了，徐老师，”夏晚突然想起什么，“昨天我在‘观前街’碰到王主任了，他跟一个穿西装的男人吃饭，好像在说什么‘经费’‘合作’的，我离得远，没听清。不过那男人我好像见过，是后勤科刘科长的表哥，之前来学校谈过维修合作。”
徐骁心里一沉——王主任都停职了，还跟刘科长的表哥联系，又提到“经费”“合作”，肯定没好事。刘科长本来就是王主任的人，之前在行政会上就处处针对他，现在两人联手，不知道要搞什么鬼。
他掏出手机，想给苏晚晴发消息，让她帮忙查一下王主任和刘科长表哥的关系，刚编辑好文字，手机就响了，是刘科长打来的。
“徐助理，忙吗？”刘科长的声音带着点假笑，“晚上有空吗？我表哥想请你吃饭，聊聊学校维修的事，顺便……也想跟你赔个罪，之前行政会上多有得罪，别往心里去。”
徐骁看着手机屏幕，心里清楚——这根本不是赔罪，是王主任想通过刘科长的表哥，探他的底，说不定还想把虚报经费的事压下去。他深吸一口气，回复：“好啊，晚上在哪吃？我准时到。”
挂了电话，林静担忧地看着他：“你真要去？他们肯定没安好心。”
“不去怎么知道他们想干什么？”徐骁把手机放进包里，眼神坚定，“王主任虽然停职了，但他在学校的势力还在，不把这些烂摊子清理干净，以后改革更难。今晚这顿饭，我必须去。”
夏晚也急了：“那我跟你一起去！万一他们欺负你，我帮你出头！”
“不用，你安心准备下周的网文分享会。”徐骁拍了拍夏晚的肩膀，“放心，我有分寸。对了，林老师，晚上麻烦你帮我盯着财务科，看看能不能查到王主任虚报经费的去向。”
林静点点头：“放心吧，我会盯着的。你自己注意安全，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徐骁嗯了一声，转身往办公室走。平江路的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巷口的糖炒栗子还在吆喝，老人还在剥菱角，但他知道，今晚的这顿饭，注定不会平静。王主任这只“老狐狸”，就算停职了，也不会轻易认输，这场较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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