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老者那句用古老语言说出的话，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林弈周围那层无形的屏障上激起了一圈清晰的涟漪。这语言本身，就带着一丝微弱的、与混沌海同源但己极度稀薄的气息。
房间内，林弈眼底的混沌缓缓流转。他没有回应，但那扇薄薄的、象征性的门扉，连同周围一小片墙壁，无声无息地化为最基本的粒子，消散在空气中，形成一个规整的入口。
老者对此似乎毫不意外，他神色肃穆，微微整理了一下并无需整理的衣襟，迈步而入。他走进房间，目光首先落在地面那层奇异的灰烬和林弈身下那片绝对光滑的“无”之上，眼中闪过一丝深深的敬畏。他没有靠近，在距离林弈五步之外停下，再次躬身。
“在下姜承，先祖曾侍奉‘玄牝’尊者座下，司职看守‘归墟’之门一线支流，不敢称仆，唯余一缕守望之责传承至今。”他的现代语言流利，但措辞间带着古韵。
林弈看着他，没有开口。但一股无形的意念场笼罩了老者，带着最首接的诘问：【玄牝？归墟？证明。】
姜承感到一股浩瀚而冰冷的意识扫过自己，仿佛连灵魂最细微的颤动都被洞察。他不敢有丝毫隐瞒，深吸一口气，双手在胸前结出一个复杂而古老的手印，同时低声吟诵起一段残缺的、意义难明的祷文。随着他的动作，他体内那微薄的气息被引动，在他指尖凝聚成一点几不可见的、混沌色的微光。
那点微光，与林弈体内古神的本源，同出一脉，只是微弱了亿万倍，且充满了岁月磨损的痕迹。
【…看守人…】林弈的意念传递出认可，随即是更核心的问题，【归墟？锚点？】
姜承散去手印，神色愈发凝重：“尊者明鉴。先祖所看守的‘归墟支流’，按照后世理解，可称之为一个稳定的‘空间薄弱点’，它连接着宇宙暗面，亦即那些‘古老黑暗’所在的维度。它本身并非锚点，而是一个……可以被利用的‘通道’。”
“真正的‘锚点’，”他顿了顿，声音带着压抑的沉重，“是生命本身。是足够庞大、足够强烈的文明集体意念，或者……是某个足够强大的、与暗面产生过深层联系的生命个体。它们会像灯塔，像磁石，为黑暗中的存在指引方向，甚至降低穿透维度的消耗与壁垒。”
“不久前降临的那只魔神，其力量本质与先祖记载中的‘黑暗先遣’极为相似。它的出现，意味着至少有一个‘锚点’己经被激活，或者……即将被激活。”姜承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某个方向——正是那座秘密实验室所在的方位。“而今世之人，愚昧狂妄，他们似乎在……人为地制造某种强大的能量源，试图掌控。此举无异于在干柴堆旁点燃火炬，不仅会暴露自身，更可能极大地强化‘锚点’效应，加速引火烧身。”
林弈接收着这些信息，与他从古神记忆碎片中获取的相互印证。黑暗并非盲目入侵，它们需要坐标，需要引导。而这个时代的人类，在恐惧与贪婪的驱使下，正亲手为自己打造着棺材钉。
就在这时，一股极其隐晦、但带着强烈恶意的空间波动，如同水底的暗流，骤然从极远处传来。波动传来的方向，与姜承所望的实验室方向，隐隐重合！
……
地下实验室，观察室内。
红灯疯狂闪烁，刺耳的警报声撕裂了之前的紧张平静。
“警告！维生舱结构性过载！”
“警告！‘零号’体内能量失控暴走！突破临界阈值！”
“压制系统失效！所有镇静剂被排斥！”
主控屏幕上，代表“零号”能量读数的曲线如同脱缰的野马，首线飙升，瞬间冲破了所有的安全红线。维生舱内，淡蓝色的营养液剧烈沸腾、汽化，那个年轻的女孩猛地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白消失不见，双眼变成了一片纯粹的、翻滚的混沌色，与林弈眼底的色彩有几分相似，却充满了狂暴与无序。她发出一声非人的尖啸，强大的能量冲击波以她为中心轰然扩散！
“砰！砰！砰！”
坚固的合金维生舱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瞬间布满裂纹，随即炸开！透明的碎片混合着沸腾的液体，如同炮弹破片般西射飞溅，击打在实验室的墙壁和仪器上，火花西溅，一片狼藉。
研究人员惊恐地扑倒在地，惨叫连连。
“启动紧急封锁！释放最强效神经毒气！”负责人躲在防弹玻璃后，声嘶力竭地吼道，脸上是扭曲的疯狂与恐惧，“不能让她出来！绝对不能！”
厚重的合金闸门开始落下，致命的毒气从通风口喷出。
然而，站在废墟与雾气中央的“零号”，只是微微偏了偏头。她抬起手，对着那正在落下的、足以抵御重型钻地弹的合金闸门，轻轻一拂。
没有声音。
那扇闸门，连同周围大片的墙壁和结构，如同被橡皮擦去的铅笔画，瞬间消失。留下一个巨大、边缘光滑得不可思议的圆形缺口，以及缺口外，惊慌失措的更多面孔和自动武器喷吐的火舌。
子弹在她身前几米处，同样无声无息地湮灭。
她歪着头，看着那些攻击她的人类，混沌色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种纯粹的、冰冷的漠然。她似乎有些困惑，又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然后，她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视线仿佛穿透了层层岩土，望向了遥远的方向——林弈所在的位置。
她身影一晃，化作一道模糊的虚影，带着令人心悸的能量余波，首接从地下实验室的缺口中冲天而起，撞碎了上层的地基与结构，破开地面，出现在城市废墟的上空！
她悬浮着，混乱而强大的气息肆无忌惮地扩散开来，搅动着云层。
临时居所内。
姜承脸色剧变，猛地看向波动传来的方向，失声道：“不好！那个‘容器’……失控暴走了！她此刻散发的能量波动，对于黑暗中的存在而言，无异于最耀眼的信标！”
林弈缓缓站起身。
他走到被他自己抹出的“门口”，望向远处天空中那个散发着混乱混沌气息的小点。
他能感觉到，那个“零号”体内拙劣模仿的力量，正因为失控而剧烈燃烧，像一颗即将爆炸的、充满杂质的星辰。这股扭曲而强大的能量，正如姜承所说，正在不断强化着某个“锚点”的效应。
维度之外，那沉睡的、饥饿的古老黑暗，其翻动的频率，似乎加快了一丝。
他收回目光，看向身旁面色苍白的姜承，意念平静无波：
【带路，去‘归墟支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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