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谁在楼上
我他妈发誓，那脚步声是真的。
咚。咚咚
缓慢，沉重，带着那种刚从水里捞出来的湿漉漉的感觉，一下下敲在我耳膜上，也敲在我快蹦出嗓子眼的心脏上。
二楼。绝对是从二楼传来的！
我像一尊被钉在地上的雕像，全身肌肉绷得死紧，连呼吸都屏住了。耳朵竖得跟雷达似的，捕捉着楼上的每一丝动静。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个我他妈自己写过的恐怖桥段——阁楼里的藏尸，卫生间滴水的女鬼，模仿活人脚步声的变态杀人狂……
去他妈的惊悚小说作家！我现在只想当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子！
冷汗顺着我的鬓角往下流，滑进脖领子里，冰得我一哆嗦。
房子里死寂一片，除了窗外还在呜呜刮着的风声，和偶尔滚过的闷雷。可那脚步声，就在刚才那声雷过后，消失了。
难道……是我听错了？压力太大产生的幻听？连着几个月写不出东西，再加上刚才那份诡异手稿的刺激，神经衰弱了？
对，一定是这样。我试图说服自己。这房子安保系统一流，门窗都锁得好好的，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怎么可能有人？
我咽了口唾沫，喉咙干得发疼。慢慢，慢慢地从地板上爬起来，腿肚子还有点转筋。目光却死死锁着楼梯口那片昏暗的阴影，生怕那里突然冒出个什么东西。
不行，不能自己吓自己。得看看监控。
玄关墙上的监控显示屏分成了九个小格子，实时显示着房子各个角落的画面。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走过去，手指颤抖着在触摸屏上滑动，把二楼几个摄像头的画面放到最大。
走廊，空着。尽头我的卧室门关得好好的。
书房，里面只有书架上密密麻麻的书本阴影。
客卧，空床板。
卫生间，马桶和淋浴间一览无余，没人。
一切正常。
我长长吁出一口气，感觉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点。果然是自己吓自己。看来真得找个心理医生看看了，再这么下去，没等写出新书，我先得进精神病院。
可就在我准备关掉监控的时候，眼角猛地一跳。
二楼走廊那个摄像头画面里，靠近楼梯口的那块深色地毯上……好像有一块颜色特别深？
不对劲。
我把画面放到最大，眼睛几乎要贴到屏幕上。
那不是阴影！那是一滩水渍！不规则的一滩，明显是刚刚留下的！水渍旁边，还有几个模糊的、带着水痕的脚印轮廓，指向书房的方向！
我的血“呼”一下又冲到了头顶，刚刚放松的神经瞬间再次绷紧，比刚才还要紧！
不是幻听！真有人上去过！
“谁？！谁在楼上！”我冲着楼梯口吼了一嗓子，声音因为恐惧而有些变调，在这空荡的房子里显得异常突兀和虚弱。
没有任何回应。只有我的回声在轻轻荡漾。
我操他妈的！
恐惧瞬间转化成了一股邪火。不管那是人是鬼，闯进我家，装神弄鬼，还他妈用我二十年前的旧手稿来吓唬我？真当我沈知节是吓大的？
我左右看了看，冲到壁炉旁边，一把抄起那根用来拨火的黑铁烧火棍。棍子入手沉重冰凉，多少给了我一点虚假的安全感。
攥紧了烧火棍，我一步步挪向楼梯。木质楼梯在我脚下发出轻微的“嘎吱”声，在这寂静里格外刺耳。每上一级台阶，我的心就往上提一分。
终于挪到了二楼。走廊灯没开，只有楼下客厅的光线漫上来，勉强勾勒出物体的轮廓。那滩水渍就在前方不远处，黑乎乎的，像一块丑陋的伤疤。空气里，似乎真的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带着腥气的潮湿味道，像是……海水的味道？
我举起烧火棍，手心全是汗。先轻轻推开书房的门，里面黑漆漆的。我摸索着按下门边的开关，顶灯惨白的光瞬间倾泻下来，照亮了整个房间。
书桌整齐，椅子规整，书架上的书安然无恙。没有人。
我又检查了客卧和卫生间，甚至连储藏室都没放过。一无所获。
就好像刚才那脚步声和水渍，都是我的一个噩梦。
我颓然地靠在走廊冰凉的墙壁上，手里的烧火棍“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和自我怀疑攫住了我。难道我的精神真的出问题了？己经严重到分不清现实和幻觉了？
失魂落魄地回到一楼客厅，我看着散落在地上的《第七个读者》手稿，那些猩红的批注像一只只嘲讽的眼睛在看着我。
不能待在这儿了。今晚必须离开这鬼地方。
我抓起手机和车钥匙，准备立刻开车回市区，顺便找个酒店住下。至于稿子……去他妈的稿子吧！
手机屏幕亮起，显示有一条未读微信，是林薇一个小时前发来的。
“知节，张教授我帮你约好了，明天下午三点，地址发你。别有压力，就是聊聊。对了，你最近是不是睡得不好？注意休息。”
我看着这条信息，心里的恐慌稍微平息了一点点。至少，还有人在关心我。虽然这种关心可能更多是出于对摇钱树状态的担忧。
我回复：“谢谢，明天见。”
然后我快步走向玄关，准备换鞋出门。
就在我弯腰系鞋带的时候，我的动作猛地顿住了。
眼睛死死盯在刚才放那个匿名包裹的门廊地面上。
那里，原本放着包裹的地方，现在空空如也。
我的手稿呢？！
我明明记得，刚才手稿从我手里滑落，就散在客厅茶几旁边的地毯上！我绝对没有动过它！
我像疯了一样冲回客厅，趴在地上，掀开沙发垫子，把所有能找的地方都找了一遍。
没有。哪里都没有。
那叠泛黄的、带着猩红批注的、如同我噩梦化身的《第七个读者》手稿，就这么在我这栋门窗紧闭、安保森严的房子里……
凭空消失了。
我僵在原地，一股比之前任何时刻都要冰冷彻骨的寒意，顺着我的脊椎，一点点爬满了全身。
这不是恶作剧。
也不是幻觉。
有什么东西，就在这里。它拿走了手稿。
它还在看着我。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己经停了。惨淡的月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扭曲的窗框阴影。
而在那片阴影的边缘，靠近楼梯第一级台阶的地方，我清晰地看到，又一个新鲜的、湿漉漉的脚印，正静静地反射着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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