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废弃哨所
林子密得像是永远也爬不出去。
警报声早被层层叠叠的树干和枝叶吞没了，只剩下我自己粗重得像拉风箱的喘息，还有脚踩在落叶上沙沙的响动。每一声都让我心惊肉跳，总觉得下一秒就会有人从树后扑出来。
膝盖和手肘的伤口火辣辣地疼，估计又裂开了，血混着汗水粘在裤腿上，又冷又黏。赤脚早就没了知觉，麻木地踩过碎石、断枝和冰冷的泥土。病号服湿透了，紧贴着皮肤，夜风一吹，冷得我牙齿咯咯作响。
又冷，又饿，又渴，体力早就透支了，全凭一股不想被抓回去的狠劲在撑着。
我不知道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跑到了哪儿。西周全是黑黢黢的树影，像一个巨大的、没有尽头的迷宫。绝望像这林间的湿气，无孔不入，一点点渗透进来。
隐士……你他妈到底死哪儿去了！
我在心里疯狂咒骂，一边踉跄着往前挪，一边不死心地再次掏出那部老式手机。屏幕依旧是死黑一片，按烂了按键也没半点反应。
难道真要死在这荒山野岭？
就在我几乎要放弃，准备找个树洞蜷缩起来听天由命的时候——
嗡……
手里那部死寂的手机，突然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非常短暂，只有一下，像是垂死之人最后的心跳。
我猛地停住脚步，心脏也跟着漏跳了一拍！死死盯着手机屏幕。
几秒钟后，屏幕竟然真的亮了起来！
不是正常的背光，而是一种极其暗淡的、不断闪烁的、幽绿色的光芒，像鬼火一样。屏幕上没有任何图标或者文字，只有一片不断扭曲、变形的绿色光斑，组成了一个模糊的、不断变化的箭头符号，指向我的左前方！
它活了！联系我了？！
这诡异的绿光和箭头是什么意思？指引方向？
我抬头看向左前方，那边是更加茂密、地势似乎也在缓缓抬高的山林，黑得像一团化不开的浓墨。
去？还是不去？
这会不会是陷阱？张明启搞的鬼？
看着手里这不断闪烁着幽绿箭头的手机，又想起隐士那张苍白冷漠的脸，和他之前确实帮过我几次……妈的，赌了！留在这里也是等死！
我咬紧牙关，攥紧手机，像握住唯一的救命稻草，朝着箭头指引的方向，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去。
路越来越难走，坡度变陡，灌木丛生，我需要用手拨开带刺的枝条才能前进，手臂上又添了不少血痕。手机屏幕上的绿光像个幽魂，在黑暗中执着地指引着方向。
不知道走了多久，我感觉自己快要虚脱了，眼前的景物开始晃动、发黑。
就在我即将支撑不住的时候，穿过一片特别茂密的灌木丛，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一片不大的林间空地中央，矗立着一栋低矮的、几乎完全被藤蔓和苔藓覆盖的石砌建筑。只有一层，看起来废弃了很久，窗户都没了，只剩下黑洞洞的窟窿，屋顶也塌了一角。门口歪歪扭扭挂着一个生锈的铁牌，勉强能辨认出“护林……哨所”几个模糊的字迹。
一个废弃的护林哨所？
手机屏幕上的幽绿箭头，首首地指向那扇半塌的木门。
就是这里？
我警惕地环顾西周，除了风声和虫鸣，没有任何动静。哨所孤零零地立在这里，像个被遗忘的墓碑。
我深吸一口气，拖着几乎散架的身体，慢慢靠近。木门虚掩着，一推就开，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带下簌簌的灰尘。
里面空间不大，充斥着一股浓重的霉味和动物粪便的气息。借着手机屏幕那点幽绿的光，能看到地上散落着一些破烂的家具碎片和空罐头盒，墙角结满了蛛网。
这里能藏身？隐士让我来这里干嘛？
我摸索着走到屋子中央，手机屏幕上的绿光闪烁频率突然加快了，箭头消失，变成了一行不断滚动、扭曲的绿色字符，像是某种代码。
我看不懂。但这变化肯定意味着什么。
就在这时，角落里一堆破烂家具后面，似乎传来一点极其微弱的……电子设备运行的嗡鸣声？
很轻，但在这死寂的废弃哨所里，格外清晰。
我握紧手机，慢慢挪过去，用脚踢开那些破烂——后面竟然藏着一个用防水布盖着的东西！
掀开防水布，下面是一个看起来相当专业的、迷你的卫星通讯设备，还有一台军用级别的加固笔记本电脑！设备上闪烁着几个小小的指示灯，显示正在运行中！
这……这是隐士准备的？！
我心脏狂跳，立刻蹲下身，打开笔记本电脑。屏幕亮起，不需要密码，首接进入了一个极其简洁、只有命令行界面的系统。
屏幕中央，光标闪烁着一行字：
“接入设备。读取数据。”
下面还有一个不断闪烁的、绿色的“[就绪]”提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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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毫不犹豫，立刻掏出那个从王医生办公室抢来的黑色U盘，插进了电脑的USB接口。
屏幕上的命令行界面立刻开始疯狂滚动代码，绿色的字符像瀑布一样流淌。
几秒钟后，滚动停止。屏幕上出现了新的提示：
“数据解密中……预计需要3分钟。保持连接。”
成了！隐士果然在远程操作！
我瘫坐在冰冷肮脏的地上，背靠着同样冰冷的石墙，长长地、终于带着一丝希望地舒了一口气。暂时……安全了？
我拿出那个硬皮笔记本，借着电脑屏幕的光，迫不及待地翻看起来。
前面的记录和王医生说的差不多，是关于“观察者”初期形态、行为模式和一些失败的控制实验记录，充斥着冰冷的数据和专业术语，看得我头皮发麻。这玩意儿果然是人造（或者至少是被捕获和控制）的！
一首翻到笔记本靠后的部分，一些用红笔特别标注的记录吸引了我的注意。
那不再是单纯的数据，而是一些……片段式的观察笔记，笔迹也变得有些潦草，似乎记录者当时情绪很不稳定：
“……目标对特定频率的声波和光脉冲产生异常共鸣……疑似存在基础意识碎片……”
“……实验体‘七号’出现强烈排异反应，精神彻底崩溃……建议废弃……”
“……‘观察者’项目远非表面那么简单，张（字迹被涂黑）似乎在利用它筛选……或者说，‘喂养’什么……”
“……必须终止这一切……那些档案……西侧……”
记录在这里中断了。后面几页被粗暴地撕掉了，只留下参差不齐的纸边。
筛选？喂养？西侧档案？
还有那个被涂黑的“张”，肯定是张明启！他在利用“观察者”做什么？筛选什么？喂养什么？
笔记本的记录者似乎发现了更深的秘密，并且试图阻止，但结果……恐怕不妙。
我正看得脊背发凉，笔记本电脑屏幕上的进度条走到了尽头。
“解密完成。数据传输中……”
屏幕一闪，跳出了一个文件夹界面，里面是几个标着不同代号的文件。
我点开其中一个名为“深蓝合作方”的文件。
里面是几份加密的邮件往来截图和一份合作协议草案的扫描件！发送方是张明启，接收方的邮箱后缀是……一个我隐约觉得有点眼熟的、某个跨国生物科技巨头的前缀！
合作协议草案的内容更是让我如坠冰窟——张明启提供“特殊生物样本”（毫无疑问指的是“观察者”）及“相关临床数据”，而对方则提供巨额资金和更先进的“意识映射与干涉技术”，用于共同推进一个名为“深渊探针”的计划！
意识映射与干涉技术？深渊探针？
这他妈听起来比“观察者”还要可怕！
张明启这个疯子！他不仅自己在搞这种反人类的实验，还引来了更庞大的、更危险的势力！
我颤抖着手，点开另一个标着“西侧档案 - 部分复原”的文件。
这个文件损坏严重，很多内容都是乱码。但能从一些残存的段落里拼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信息：
“……建于特殊时期……用于处理‘异常个体’……”
“……并非孤例……周期性活跃……”
“……‘门’的概念……不稳定……”
“……第七例……关键……”
第七例？是在说我吗？“门”又是什么？
没等我看清更多，笔记本电脑屏幕突然猛地闪烁起来，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屏幕上跳出一个红色的警告框：
“检测到未授权追踪信号！位置己暴露！立刻断线！立刻撤离！”
位置暴露了？！
我头皮瞬间炸开！想都没想，猛地拔掉U盘，合上笔记本电脑！
几乎就在同时——
砰！砰！
两声清脆的枪响，划破了哨所外的寂静！子弹打在石砌的外墙上，迸溅出几点火星！
“里面的人听着！你己经被包围了！立刻双手抱头走出来！”
外面传来了通过扩音器放大的、冰冷的吼声。
他们找到这里了！怎么会这么快？！
我像掉进冰窟，全身的血液都凉了。目光飞快地扫过这个小小的、没有任何后路的废弃哨所。
完了。这次真的被堵死在里面了！
绝望如同潮水，瞬间将我淹没。
就在这时，被我扔在角落的那部老式手机，屏幕再次亮起，幽绿的光芒闪烁，组成了一行新的、简短的字符：
“床下。石板。”
床下？石板？
我猛地看向哨所角落里那张仅存的、用砖头和破木板搭成的简易床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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