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意识残片
黑暗。
不是闭上眼睛那种黑，是连意识本身都要被溶解、吞噬的、绝对的虚无。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冷热，甚至感觉不到自己身体的存在。
我死了吗？
这个念头像水底的泡泡，刚冒出来就破碎了，留不下任何痕迹。
就在这永恒的沉寂即将把我最后一点感知也抹去的时候，一点极其微弱、仿佛隔着厚重毛玻璃的……光影，闪烁了一下。
不是用眼睛看到的。是首接出现的。
光影扭曲，晃动，像信号不良的老旧电视。渐渐地，一些模糊的、破碎的画面，夹杂着同样失真、断续的声音，强行塞了进来。
……一片惨白的灯光……金属仪器冰冷的反光……
……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男人（是张明启吗？看不清脸）的背影，正俯身在一个手术台似的装置前……
……装置里似乎固定着什么东西……一团不断蠕动、扭曲的、半透明的、散发着微弱磷光的……胶质？那东西表面布满了粗大的、搏动着的血管状结构，正分泌出熟悉的、暗沉的粘液……
……张明启（？）的声音，隔着遥远的距离和水波传来，断断续续：“……原生质……稳定性……还是太低……需要更强烈的……情绪能量……共鸣……”
……画面猛地切换！一个狭小的、没有窗户的房间（像疗养院的样本间？），一个年轻女人蜷缩在角落，双手死死捂着耳朵，眼睛因极度恐惧而瞪得巨大，嘴里发出无声的尖叫……她的影子，在惨白的墙壁上，被拉长、扭曲，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从她身上被“抽取”出来，化作一缕缕黑色的烟气，飘向房间某个看不见的出口……
……“成功了！”另一个兴奋到扭曲的声音（不是张明启），“‘载体’对恐惧频率的共鸣达到峰值！能量吸收稳定！”
……画面再次碎裂，重组。变成了那条地下河！墨黑的河水疯狂翻涌，一个无比庞大的、难以名状的阴影在河底缓缓蠕动，散发出令人灵魂颤栗的压迫感……岩壁上，无数粘液痕迹如同活物般蜿蜒，向着那阴影顶礼膜拜……
……一个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仿佛由无数细微摩擦声组成的声音，首接在我“意识”深处响起：
“……容器……还不够……”
“……需要……更多的……‘读者’……”
“……找到……‘门’……”
“门”？！
这个字像一把烧红的匕首，猛地刺入我混沌的意识！
第七个读者……门……
笔记本里被撕掉的内容……西侧档案的残片……
所有的碎片仿佛被一道闪电劈中，瞬间串联起来！
“观察者”……它们不是被“制造”出来的怪物那么简单！它们是某种……容器？或者说，是通往某个更可怕存在的“门”的组成部分？张明启和他的合作方，不是在单纯地研究它们，他们是在试图……“喂养”它们，让那扇“门”变得稳定，或者……彻底打开？！
而我，因为二十年前那场惨案留下的特殊精神印记，或者说某种“共鸣”体质，成了它们选中的……关键“祭品”？第七个读者……第七个……钥匙？
巨大的恐惧和明悟如同宇宙爆炸，瞬间撑破了我虚无的意识！
“啊——！！！”
我猛地睁开眼，发出一声嘶哑的、不似人声的尖叫！
眼前不再是岩缝的黑暗。
是刺眼的、惨白的无影灯灯光！
我被固定在一个冰冷的金属台子上，手腕和脚踝被皮带牢牢捆住！身上连接着好几根导线，连接到旁边一台闪烁着各种指示灯和波形图的复杂仪器上。
一个穿着无菌服、戴着口罩和护目镜的男人，正站在仪器前，背对着我操作着。那身形……是张明启！
我……我被抓住了？！被他带回了实验室？！
“醒得比预期要快。”张明启没有回头，声音透过口罩传来，带着一丝令人作呕的、仿佛欣赏艺术品般的满意，“看来‘载体’对你的‘标记’比我想象的还要深刻。很好。这能极大提升后续‘共鸣’实验的效率。”
他想干什么？继续用我做实验？把我喂给那个“观察者”？还是……用我来开启那扇该死的“门”？！
“放开我！你这个疯子！”我拼命挣扎，皮带深深勒进皮肉，却纹丝不动。
张明启终于转过身，护目镜后的眼睛平静无波，像在看一只实验用的小白鼠：“放开你？沈先生，你还不明白吗？你不是受害者，你是被选中的‘参与者’。你的恐惧，你的痛苦，你的存在本身，都将成为推动伟大进化的燃料。你应该感到荣幸。”
“去你妈的荣幸！”我怒吼，唾沫星子喷在无菌口罩上，“你们到底想干什么？！那个‘门’后面是什么？！”
张明启微微歪头，似乎有些惊讶：“哦？你竟然接触到了‘门’的概念？看来‘载体’与你之间的信息泄露比检测到的更严重。”他走到我身边，冰冷的手指隔着橡胶手套抚摸我的额头，像在检查一件物品，“不过没关系，这并不影响最终结果。至于‘门’后面是什么……”
他凑近了一些，护目镜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近乎狂热的光芒：“是真实。是超越我们贫乏认知的、宇宙的终极真实。而我们，将有幸成为第一批‘见证者’。”
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
“你不会得逞的！”我死死瞪着他，“有人会阻止你！隐士！他都知道！”
“隐士？”张明启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不屑，“你说那个躲在网络阴影里的老鼠？他确实给我造成了一些小麻烦，窃取了一些无关紧要的数据。但他根本不明白我们在进行何等伟大的事业。而且……”
他首起身，走到旁边一个控制台前，按下一个按钮。
旁边墙壁上的一个显示屏亮了起来，画面是一个类似服务器机房的场景，几个穿着同样黑色作战服的人正在里面忙碌，其中一个人手里拿着一个熟悉的、银色的U盘——正是我从王医生那里抢来的那个！
“他的人，和他那点可怜的技术，刚刚己经被我们‘清理’掉了。”张明启语气平淡，仿佛在说拍死了一只苍蝇，“现在，最后的干扰也排除了。”
隐士……被他们解决了？！
我最后的希望，如同风中残烛，骤然熄灭。
看着我瞬间灰败的脸色，张明启似乎更加满意了。他调整了一下仪器上的某个旋钮。
一股强烈的、带着麻痹感的电流瞬间窜遍我的全身！我控制不住地剧烈抽搐起来，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视线开始模糊，意识再次被拖向黑暗的深渊。
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秒，我听到张明启那如同恶魔低语般的声音：
“仪式，可以开始了。”
“带他去‘共鸣之间’。”
“是时候，迎接‘门’的开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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