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雨夜对峙
雨点又冷又密，像无数根冰冷的针，扎在我早就湿透、沾满污秽的病号服上，刺得皮肤生疼。车灯的光柱白得晃眼，穿透雨幕，把我钉在潮湿肮脏的墙壁上，无所遁形。怀里那个硬皮笔记本，此刻像块烧红的烙铁，硌在胸口，也烫在心里。
那两个穿着黑色雨衣的身影，像两座移动的铁塔，一步步逼近。雨水顺着他们雨衣的轮廓往下淌，滴落在积水的地面上，发出单调的嗒嗒声。他们手里拿着的东西，我看清了，不是枪，而是……某种带着显示屏和天线的、类似探测器的东西？另一只手里倒是握着黑色的、紧凑型的冲锋枪。
他们不是张明启的人，也不是疗养院那些废物安保，更不像“上面的人”那种职业军人。他们身上有种……更冷，更程序化的气息，像精密的无情机器。
探测器上的小红点，正对着我，发出细微的滴滴声。
他们在扫描我？还是扫描我怀里的笔记本？
怎么办？跑？往哪儿跑？这条死胡同唯一的出口被他们的车堵死了。喊？这大雨天，这僻静后巷，喊破喉咙也没用。
绝望像这冰冷的雨水，一点点渗进骨头缝里。
就在他们离我只有五六米远，几乎伸手就能抓住我的时候——
“嘀——嘀——嘀——！”
他们手中的探测器，突然发出了尖锐、连续的警报声！屏幕上的红光疯狂闪烁！
两个雨衣人的动作猛地一顿，几乎是同时，他们放弃了针对我的姿态，猛地转身，将探测器和枪口对准了我刚刚爬出来的那个通风口！
仿佛那里，有什么更优险、更危险的东西，正在出现！
我愣住了，也下意识地看向那个黑黢黢的洞口。
啪嗒……啪嗒……
粘液滴落的声音，比在管道里更加清晰，混合着雨声，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韵律。
紧接着，一团浓郁的、几乎化不开的黑暗，从通风口里缓缓“流”了出来。那不是影子，也不是雾气，而是一种……有质感的、不断蠕动着的、散发着强烈腥气的存在！
是它！那个“观察者”！它真的跟出来了！
它没有具体的形态，就像一团不断变换形状的、粘稠的黑色液体，边缘处伸出几条短暂凝聚又散开的、触手般的轮廓。雨水落在它“身上”，发出滋滋的轻响，冒起一丝丝白烟，但它似乎毫不在意。
它就那样“站”在通风口外，面向那两个雨衣人。
我看不到它的“眼睛”，但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冰冷、粘稠、充满非人恶意的注视感，牢牢锁定了那两个不速之客。
两个雨衣人如临大敌，持枪的手绷得极紧，探测器发出的警报声尖锐得几乎要撕裂耳膜。
双方在这雨夜的小巷里，形成了诡异而紧张的对峙。
我像个被遗忘的局外人，缩在墙角，大气不敢出。脑子里飞快转动——他们怕它！这些装备精良、来历不明的人，害怕这个“观察者”！笔记本里说的“非我族类”……难道指的是……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那个“观察者”动了。
它没有攻击，而是……缓缓地，将一条由粘液凝聚成的、模糊的触手状延伸体，指向了我。
不，更准确地说，是指向了我怀里的那个笔记本。
然后，它那不断蠕动的“躯体”表面，粘液再次开始流动、汇聚，就像之前在岩缝里那样，艰难地、扭曲地，组成了几个歪歪扭扭的字迹，映在湿漉漉的、反着车灯光的地面上：
“他们……要……销毁……”
“……证据……”
他们要销毁证据？指的是这两个羽衣人？他们要销毁这个笔记本？！
我猛地抱紧了怀里的笔记本！怪不得他们刚才用探测器扫描我！他们的目标不是我，是这本笔记！
雨衣人显然也看到了地上的字迹。其中一个人似乎低声对着衣领处的通讯器说了句什么，语气急促。
紧接着，另一个雨衣人猛地抬起枪口，不是对准“观察者”，而是——对准了我怀里的笔记本！他的手指扣向了扳机！
他要首接开枪打烂它！
“不！”我失声惊呼，下意识地将笔记本死死护在身下，蜷缩起身体！
也就在他抬枪的瞬间——
那只“观察者”动了！
快得像一道黑色的闪电！
它那粘稠的躯体猛地膨胀、前冲，如同一张巨大的、流动的黑色蛛网，瞬间扑向了那个抬枪的雨衣人！
“开火！”另一个雨衣人厉声吼道，手中的冲锋枪喷吐出火舌！
砰砰砰砰！
子弹射入那团粘稠的黑暗，发出沉闷的、作者“冷感高级风”推荐阅读《第七个读者》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如同打入烂泥般的声音，溅起几点粘液，却根本无法阻止它的扑势！
黑色粘液如同活物，瞬间将那个抬枪的雨衣人完全包裹、吞没！
“啊——！”
一声短促而凄厉的惨叫被粘液堵了回去！那人疯狂挣扎着，手中的枪掉落在积水里，发出噗通的声响。包裹他的粘液剧烈地蠕动、收缩，里面传来令人牙酸的、骨骼被挤压碎裂的嘎吱声，以及……某种被快速溶解的、更细微的嘶嘶声……
不过两三秒的时间，挣扎停止了。
粘液如同退潮般散开，缩回原来的大小。地面上，只剩下那套黑色的雨衣，软塌塌地泡在积水里，里面……空空如也。
连骨头渣子都没剩下。
另一个雨衣人看得目眦欲裂，一边对着通讯器疯狂喊叫（“目标失控！请求支援！一级威胁！”），一边朝着那团重新凝聚的黑色粘液疯狂扫射！
子弹依旧如同石沉大海。
那“观察者”似乎被激怒了，它蠕动着，转向了剩下的那个雨衣人。
雨衣人脸上终于露出了恐惧的神色，一边开枪，一边踉跄着向后撤退，退向越野车的方向。
“观察者”不紧不慢地“飘”了过去，粘液翻滚，散发出更加浓郁的腥气。
我瘫坐在墙角，看着这超乎想象的一幕，胃里翻江倒海，几乎要吐出来。恐惧，恶心，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荒诞感。
这东西……到底是什么怪物？！
趁着他（它？）们的注意力不在我身上，现在是不是逃跑的最佳时机？
我挣扎着想站起来，但腿软得像面条。
就在这时，那个“观察者”似乎并不想放过最后一个目标。它猛地加速，如同一条黑色的巨蟒，朝着退到车边的雨衣人扑去！
雨衣人脸上露出绝望的神色，猛地拉开车门，似乎想钻进去。
但己经晚了。
粘液触手如同毒蛇出洞，瞬间缠住了他的脚踝，将他猛地拖倒在地！
“不！救我！”他朝着通讯器发出最后的哀嚎。
就在这时——
轰！
一声与枪声截然不同的、更加沉闷巨大的爆响，从越野车的底盘下传来！
不是爆炸，更像是……某种高压气体释放的声音？
紧接着，一大团浓郁的、乳白色的、带着刺鼻甜杏仁味的气体，猛地从车底喷射而出，瞬间笼罩了车周围方圆十几米的范围，包括那个雨衣人和“观察者”！
是某种……麻醉气体？还是毒气？！
我离得稍远，但也被边缘的气体波及，一股甜腻中带着辛辣的味道冲入鼻腔，脑袋立刻一阵眩晕！
我赶紧用手捂住口鼻，连滚爬爬地向后缩，尽量远离那片迅速扩散的白雾。
白雾中，传来了那个雨衣人更加凄厉、但迅速微弱下去的惨叫，以及“观察者”粘液剧烈翻滚、仿佛被灼烧般的嗤嗤异响！
它怕这个气体？！
几秒钟后，白雾开始被雨水和微风驱散。
只见那个雨衣人瘫在车边，己经一动不动，生死不知。
而那个“观察者”，它那粘稠的躯体似乎缩小了一圈，表面变得有些干瘪、黯淡，不再像之前那样油光发亮、充满活性。它蠕动的速度也慢了很多，像是受了重创。
它……受伤了？
它悬浮在原地，粘液缓缓起伏，似乎是在“看”着那个昏迷的雨衣人，又像是在“感受”着自己的伤势。
然后，它缓缓地……转向了我。
那股冰冷的注视感，再次落在我身上。
我心脏一紧，抱紧了笔记本，全身肌肉再次绷紧。它要干什么？杀了目击者？还是……
它没有攻击。
只是用它那没有五官的“面孔”，“注视”了我几秒钟。
然后，它那受伤的躯体，开始缓缓下沉，像融入阴影一般，沉入了地面积水的倒影中，消失不见。
只留下地上一小片迅速被雨水冲淡的、暗沉的粘液痕迹。
巷子里，只剩下哗啦啦的雨声，昏迷的雨衣人，空荡荡的雨衣，冒着白烟的越野车，以及……惊魂未定、浑身湿透、抱着笔记本蜷缩在墙角的我。
远处，隐约传来了更多车辆引擎的轰鸣声和警笛声。
支援……还是警察？
我看着地上那滩正在消散的粘液痕迹，又看了看怀里这本仿佛承载着无数秘密和诅咒的笔记本。
张明启，“上面的人”，隐士，“观察者”，还有这新出现的、要销毁证据的神秘势力……
我到底卷进了一个多么巨大的旋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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