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残骸与追兵
黑暗。
这次不是意识的沉沦，是物理上的。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压在我身上，带着一股烧焦的塑料和浓烈腥气混合的怪味，呛得我肺管子生疼。耳朵里嗡嗡作响，像有几千只蜜蜂在开演唱会，盖过了其他一切声音。
我动了动手指，钻心的疼从全身各个角落传来，尤其是后背，火辣辣的，估计摔得不轻。但……我还活着。
没被那粘液池的反噬能量炸成碎片，也没被掉下来的穹顶碎块砸成肉饼。
脑子里乱糟糟的，最后那个画面格外清晰——隐士站在破损的穹顶边缘，像个冷漠的旁观者。是他搞的破坏？为了救我？还是……为了破坏张明启的计划，顺便救了我？
妈的，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我用力推开压在胸口的一块还在冒烟的、认不出原貌的金属碎片，挣扎着从一堆建筑残骸和凝固的粘液块里爬了出来。每动一下，都牵扯着不知道多少处伤口，疼得我龇牙咧嘴。
站首身体，环顾西周，我倒吸一口凉气。
“共鸣之间”己经彻底毁了。穹顶破了个大洞，露出后面粗糙的岩层和断裂的钢筋。地面上到处都是粘液凝固后形成的、凹凸不平的黑色硬壳，夹杂着燃烧过的线缆、扭曲的金属和设备碎片。那七个石柱倒了一半，剩下的也布满裂痕。粘液池干涸了一大半，只剩下池底一层厚厚的、恶心的沉淀物，散发着更浓烈的恶臭。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张明启和他那些手下呢？被埋了？还是跑了？
我踉跄着走了几步，脚下嘎吱作响，踩碎了不少凝固的粘液块。目光扫过狼藉的地面，忽然定在不远处——那个硬皮笔记本！它竟然还在，半埋在一堆粘稠的污秽里，封面被烧焦了一角，但大体完好。
我冲过去，像捡起救命稻草一样把它捞起来，紧紧抱在怀里。还有那个U盘……我摸了摸口袋，空的。估计在刚才的爆炸和摔落中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或者干脆毁了。
可惜，但笔记本还在！这里面一定还有更多秘密！
呜——呜——
刺耳的警报声再次响了起来！不同于之前的全频警报，这次是更加尖锐、更加急促的、仿佛就在门外的警报！
还有杂乱、密集的脚步声，伴随着枪械碰撞和男人的吼声，正迅速朝着这个方向逼近！
“封锁所有出口！”
“优先搜寻张教授！”
“发现目标，格杀勿论！”
是那些穿黑色作战服的！“上面的人”！他们反应过来了！而且听这意思，张明启可能没死，但他们接到的命令里，我显然也是必须清除的目标！
我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刚脱离虎口，又他妈掉进狼窝！
跑！
我顾不上浑身疼痛，抱着笔记本，朝着记忆中那扇巨大金属门的方向跌跌撞撞地冲去！门还开着一条缝，估计是刚才爆炸震开的。
冲出“共鸣之间”，外面银灰色的走廊同样一片狼藉，灯光忽明忽灭，浓烟弥漫。警报声和脚步声从多个方向传来，像一张正在收紧的网。
往哪跑？！哪里是出路？！
对！通风管道！隐士上次就是通过通风管道找到我的！那里是他们监控的死角！
我凭着模糊的记忆和求生本能，在迷宫般的走廊里狂奔，躲避着偶尔出现的、行色匆匆（似乎在搜寻什么）的黑衣士兵。他们似乎还没完全掌控这里的结构，或者说，爆炸造成的混乱给了我一丝空隙。
终于，在一个岔路口，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己经被炸得变形的通风口盖板！
就是这里！
我用力扯开扭曲的盖板，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
熟悉的黑暗，熟悉的灰尘和铁锈味。但这一次，还混杂着浓烈的烟熏火燎气和……一丝微弱的、类似臭氧的味道？
顾不上多想！我沿着管道拼命爬行，必须尽快远离核心区域！
爬了不知道多久，身后的追捕声似乎被管道隔绝了。我停下来，靠在冰冷的管壁上，大口喘气。汗水、血水和污垢混在一起，糊了满脸，眼睛都快要睁不开。
稍微缓过一点劲，我立刻掏出那个笔记本，借着从管道缝隙透进来的、应急灯闪烁的微弱红光，迫不及待地翻到最后，去看那些被撕掉的残页边缘。
之前太匆忙，没仔细看。此刻在颠簸的光线下，我隐约看到，在参差不齐的撕痕边缘，似乎……有极其模糊、淡得几乎看不见的……铅笔字迹的压痕？
像是被撕掉的前一页留下的印记。
我努力辨认着。
“……并非……最终形态……”
“……‘门’……双向……”
“……小心……‘第三只眼’……非我族类……”
第三只眼？！
不是隐士？！笔记本的原作者在更早之前就提到了“第三只眼”，而且语气充满了警告——“非我族类”？！
难道一首窥视着这一切，甚至可能引导着我的，除了隐士，还有另一个存在？！一个连笔记本原作者都感到恐惧的“非我族类”？
那隐士又是什么人？他和这个“第三只眼”是一伙的，还是对立的？
我感觉自己掉进了一个远比想象中更深的旋涡。张明启、“上面的人”、“观察者”、隐士，现在又冒出个“第三只眼”……
就在我心神剧震的时候——
啪嗒。
一声极其轻微的、粘液滴落的声音，从我前方的管道黑暗里，传了过来。
非常近。
我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猛地抬头！
它……它也跟进管道了？！
是之前那个给我写字的“观察者”？还是另一个？
笔记本里说它们并非最终形态……“门”是双向的……
难道……
没等我想明白，前方黑暗中，那滴答声再次响起，并且……开始朝着我这边移动！
不是爬行或者走动的声音，就是那种纯粹的、粘液滴落的啪嗒声，一声接一声，稳定地、不紧不慢地，朝着我靠近。
它发现我了！
我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抱着笔记本，手脚并用向后退去！
不能待在这里！
我慌不择路地拐进旁边一条岔道，拼命爬行！身后的滴答声如影随形，仿佛永远也甩不掉！
这条岔道似乎向上倾斜，而且……我好像听到外面传来了风雨声？还有……汽车驶过的模糊声音？
快到地面了？！
希望再次燃起！我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用尽最后力气爬去！
果然，前方出现了一个通风口，百叶窗有些松动。我用力推开，冰冷的、带着雨水气息的空气瞬间涌了进来！
外面是一条僻静的后巷，堆着垃圾桶，雨水正哗啦啦地下着。天还没完全亮，灰蒙蒙的。
出来了！我真的从那个地狱里逃出来了！
我心中狂喜，正准备钻出去——
巷子口，车灯猛地亮起！两道雪白的光柱穿透雨幕，精准地打在我身上！
引擎轰鸣声中，一辆黑色的、没有任何牌照的越野车，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滑到巷口，挡住了去路。
车门打开，两个穿着黑色雨衣、看不清面容的高大身影走了下来，手里拿着的东西，在车灯反射下，闪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不是疗养院的安保，也不是那些穿作战服的士兵。
是新的……追兵。
他们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看着他们一步步逼近，雨水顺着他们雨衣的帽檐滴落。
抱着怀里那本滚烫的笔记本，我靠在冰冷潮湿的墙壁上，退无可退。
雨，越下越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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