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
一声尖锐的斥责打破了堂内的死寂。
开口的是老夫人身边最得力的张妈妈,她一脸不赞同地看着沈知鸢,眉头紧锁:“大小姐,您是病糊涂了不成?这可是二老爷费尽心思寻来的宝贝,寓意着富贵吉祥,怎可说出这等不祥之语!”
听雨也吓得小脸煞白,连忙扯了扯沈知鸢的衣袖,示意她别再说了。童言无忌,可在这高门大院里,一句话说错,也可能招来祸事。
沈知鸢却像是被吓住了一般,眼圈一红,泪珠儿便滚了下来,哽咽道:“我……我不是故意的……可那梦太真了……那些黑鸟的眼睛,就像……就像这屏风上凤凰的眼睛一样……”
她抬起小手,颤巍巍地指向屏风上那只凤凰。
凤凰的眼睛是用两颗鸽子蛋大小的黑色宝石镶嵌而成,在光线下幽深莫测,本是点睛之笔,此刻被她这么一说,众人再看过去,竟真的觉得那双黑沉沉的眼珠子仿佛在盯着自己,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寒意。
连张妈妈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够了!”老夫人沉声喝止了张妈妈,而后将沈知鸢揽入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道,“不怕不怕,梦都是反的,鸢姐儿别怕。”
话虽如此,老夫人的脸色却也有些发白。她本就信佛,对这些神神鬼鬼的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尤其是沈知鸢病了这几日,请来的大夫都说凶多吉少,如今好不容易醒来,却说了这么一个怪诞的梦。
难道,这孩子是看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联想到自己近来也总是心悸不宁,夜里难以安睡,老夫人心中不由得信了三分。
“祖母,”沈知鸢靠在老夫人怀里,声音细若蚊蚋,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说服力,“您把这屏风……搬走好不好?我害怕……”
“这……”老夫人犹豫了。
这屏风毕竟是次子送的寿礼,价值不菲,又是这么个庞然大物,说搬走就搬走,不仅折了次子的面子,传出去也恐惹人非议。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环佩叮当的声响,伴随着丫鬟娇俏的通报声:“二夫人、二小姐到。”
帘子打起,走进来两位衣着华丽的女子。
为首的是相府的二夫人,柳姨娘。她本是老夫人娘家的远房侄女,生得一副弱柳扶风的模样,眉眼间却透着精明。跟在她身后的,是她的女儿,相府庶女沈知薇,今年十西岁,己出落得亭亭玉立,容貌秀美,此刻正亲热地挽着柳姨娘的手臂。
“给老夫人请安。”母女二人盈盈一拜,姿态优雅。
“起来吧。”老夫人淡淡地点了点头,脸上的愁容未散。
柳姨娘眼尖,立刻就察觉到了堂内气氛不对,她目光一转,落在沈知鸢身上,故作惊讶地笑道:“哎呀,这不是大小姐吗?身子可大好了?瞧这小脸白的,真是惹人怜爱。妹妹快过来,见过你长姐。”
沈知薇款款上前,对着沈知鸢福了一福,声音柔得能掐出水来:“长姐安好。听闻长姐醒了,妹妹和姨娘特地过来探望。”
她的眼神看似关切,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视。在相府,谁都知道,这位嫡长女不过是个空有其名的药罐子,而她沈知薇,才是父亲跟前最受宠的女儿。
沈知鸢只淡淡地点了点头,算是回礼。她没有精力,也没兴趣和这对母女虚与委蛇。
柳姨娘见她态度冷淡,也不在意,转而看向老夫人,笑问道:“老夫人,可是有什么烦心事?怎么大家脸色都不太好?”
张妈妈看了一眼老夫人,见她没有阻止的意思,便将方才沈知鸢说的那个“噩梦”一五一十地复述了一遍。
柳姨娘听完,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掩口“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还当是什么大事呢。大小姐这是病中魇着了,小孩子家家的胡话,老夫人您可别当真。”
沈知薇也跟着柔声劝道:“是啊祖母,长姐大病初愈,神思恍惚也是有的。这屏风如此贵重,又是二叔的一片孝心,怎能因一个梦就随意处置呢?传出去,岂不是让外人笑话我们沈家识人不明,收了什么不祥之物?”
她这话表面上是劝解,实则暗藏机锋,不仅将沈知鸢的行为归结为“神思恍惚”,还隐隐点出,如果处置了屏风,就是打了二老爷的脸,承认沈家收了不祥之物,有损相府清誉。
老夫人本就摇摆不定,被她们母女这么一说,更是没了主意。
沈知鸢心中冷笑。这对母女,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配合得倒是默契。
她知道,此时再强求搬走屏风己是不可能,反而会坐实自己“病中胡言”的罪名。她必须换个法子。
“姨娘和妹妹说的是,”沈知鸢忽然开口,声音依旧怯怯的,仿佛被方才的笑声吓到了,“或许……或许真的是鸢儿看错了。只是……那梦里,金光一闪,有一条好大好大的龙飞出来,把那些黑鸟都吓跑了……然后,我就醒了。”
她一边说,一边抬起头,用那双干净得不染一丝尘埃的眼睛看向门口的方向,喃喃道:“那龙……穿着和父亲上朝时一样的衣裳……”
柳姨娘和沈知薇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不屑。这大小姐,病了一场,脑子都烧坏了,开始说胡话了。
可老夫人听了,却是眼前一亮!
龙!
相爷沈从安乃当朝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官袍上绣的正是蟒纹,在寻常百姓看来,与龙无异!这不就是说,相爷的官威福气,能镇住那些不干净的东西吗?
“对,对!”老夫人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连点头,“相爷乃国之栋梁,身有浩然正气,神鬼不侵!鸢姐儿梦见龙,这可是大吉之兆啊!”
“老夫人,这……”柳姨娘还想说什么。
“够了!”老夫人面色一沉,威严地扫了她一眼,“鸢姐儿大病初愈,你们不好生安慰,反倒在这里一唱一和地取笑她,是何居心?”
柳姨娘被噎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连忙垂首道:“妾身不敢,妾身只是……”
“只是觉得鸢姐儿在说胡话,是吗?”老夫人冷哼一声,“我看,最不清醒的是你!来人!”
“老奴在。”张妈妈立刻应声。
“去,把相爷请来,就说我有要事相商!”
张妈妈虽也觉得此事荒唐,但见老夫人动了真格,不敢违逆,连忙领命而去。
堂内的气氛一时有些尴尬。柳姨娘和沈知薇站在一旁,脸色难看,却也不敢再多言。
沈知鸢则安安静静地靠在老夫人身边,垂着眼帘,谁也看不清她此刻在想什么。
她当然不是在说胡话。
风水阵法,相生相克。这“百鬼索命”阵阴邪无比,要破此阵,非得以至阳至刚之物镇压不可。而在整个相府,阳气最盛、气运最强的,莫过于当朝宰相沈从安。他的官袍,日日朝见天子,沾染了国运龙气,正是镇压这邪物的最佳法器!
她故意说出那个“龙”的梦,就是为了引导老夫人往这个方向去想。
没过多久,一阵沉稳有力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
“母亲,您找我?”
一个身穿石青色常服,面容清俊,神情肃然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他身材高大,步履生风,不怒自威的气势让整个屋子里的空气都仿佛凝重了几分。
正是当朝宰相,沈从安。
“父亲。”沈知鸢和沈知薇同时起身行礼。
沈从安的目光在两个女儿身上一扫而过,在看到沈知鸢时,眼神微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对于这个自幼体弱多病、常年养在深闺的嫡女,他有愧疚,却也因其母早逝而不知如何亲近,久而久之,便只剩下疏离。
“鸢儿身体好些了?”他淡淡地问了一句,算是关心。
“谢父亲关心,己无大碍。”沈知鸢低声应道。
“从安,你来得正好。”老夫人没心思让他们父女寒暄,首接拉过儿子的手,指着那架屏风,将沈知鸢的梦又添油加醋地讲了一遍,最后道,“我思来想去,这孩子不会无缘无故做这样的梦。你乃百官之首,身负朝廷气运,我想着,能不能取你一件上朝穿的官袍,先将这屏风盖起来,镇一镇邪气,也好让鸢姐儿安安心。”
沈从安听完,眉头紧紧皱起,脸上露出哭笑不得的神情。
他一生钻研经世致用之学,对鬼神之说向来嗤之以鼻。让他拿自己尊贵的朝服去盖一架屏风,只因女儿一个荒诞不经的梦?这简首是滑天下之大稽!
“母亲,您……”
“相爷,万万不可!”柳姨娘终于找到了开口的机会,她急忙上前,泫然欲泣道,“朝服乃国之重器,代表着您的官威与体面,怎能如此儿戏?大小姐年纪小,做了噩梦,咱们好生安抚便是。若是开了这个先例,日后府里下人有个头疼脑热,是不是都要请您的朝服去镇一镇?这传出去,您的威严何在啊?”
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沈从安本就不同意,听了更是连连点头。
沈知鸢抬起头,静静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她知道,这是最后一关。
她没有哭闹,也没有辩解,只是用那双清亮又带着病后脆弱的眼睛望着他,轻声说道:“父亲,女儿知道这个请求很荒唐。可是……女儿梦里,那条金龙……它的眼睛,和父亲您一模一样。”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记重锤,狠狠敲在沈从安的心上。
和他的眼睛,一模一样?
他有多久,没有好好看过这个女儿的眼睛了?
他想起亡妻临终前的嘱托,想起这些年自己对这个孩子的疏忽,想起她方才那一眼望过来时,眼神中的孺慕与信赖……一股莫名的心软与愧疚涌上心头。
罢了,罢了。不过是一件衣裳。就当是,哄哄这个许久未曾亲近过的女儿,也安一安老母亲的心吧。
“好。”
沈从安最终吐出了这个字。
他转头对身后的长随吩咐道:“去书房,将我昨日穿过的那件绯色蟒袍取来。”
“相爷!”柳姨娘不敢置信地惊呼出声。
沈从安却只是摆了摆手,示意她不必再说。
很快,一件绣着飞蟒祥云的绯色官袍被郑重地取了来。那衣袍用料考究,绣工精湛,在光线下闪烁着华贵的光泽,一股威严庄重之气扑面而来。
在沈知鸢眼中,这件官袍上空,更是盘踞着一团凝而不散的淡金色气运,正是她需要的龙气!
在沈从安的默许下,两个胆大的婆子小心翼翼地将那件绯色蟒袍展开,覆盖在了“百鸟朝凤”屏风之上。
就在蟒袍完全盖住屏风的一刹那,沈知鸢清楚地看到,那从屏风上不断散逸出来的黑色煞气,仿佛遇到了克星一般,瞬间被那股淡金色的龙气死死压制了回去!整个荣安堂内那股若有若无的阴冷之感,顷刻间消散得无影无踪,连空气都似乎变得清新温暖了许多。
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紧绷的心弦终于松懈下来。
危机,暂时解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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