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风卷着雪沫子敲窗时，林晚秋正在对账。油灯的光晕里，那本牛皮纸账本摊开着，上面的数字被她用红笔勾了又勾，末页的结余处，“1000元”三个大字格外清晰，像是在宣示着什么。
傻柱揣着手站在门口，鼻尖冻得通红，手里还拎着个布包，里面是刚从食堂顺的白面馒头。“冻死我了，晚秋，你这屋里可真暖和。”他搓着手凑过来，一眼就瞥见账本上的数字，眼睛倏地亮了，“嚯，这么多？”
林晚秋合上账本，往炉子里添了块煤，火星噼啪跳起来，映得她侧脸暖融融的。“都是辛苦钱。”她顿了顿，把账本推到他面前，“你看，这是裁缝铺的盈利，800块；食堂那边的分红500块，扣掉给帮忙的婶子们的工钱，还剩300；上个月倒卖布料赚的60块，零零总总加起来，正好1000。”
傻柱的手指在“800”那个数字上轻轻点了点，又挠挠头：“我那食堂分红，其实该多给你些的，要不是你教我搞‘每日特色菜’，哪能赚那么多？”
“说好的西六分，就不能变。”林晚秋给他倒了杯热水，“你当主厨，辛苦在前头，拿六成是该得的。”她知道傻柱这人实诚，却也认死理，便换了个话题，“对了，易中海那边，我下午去看过了。”
傻柱的动作顿住了。自易中海中风瘫痪住进养老院，他虽嘴上不说，却总在歇班时偷偷去探望。
“老易精神头还行，就是说话不利索了。”林晚秋捧着杯子，指尖凝着水汽，“他把攒的那500块钱给我，让我还给你，说当年不该扣你工资。”
傻柱沉默了，喉结动了动，半晌才低声道：“都过去了。”
“我把钱给你带来了。”林晚秋从抽屉里拿出那个油纸包，递过去时，傻柱却没接。他望着窗外飘起的雪，忽然说：“捐了吧。”
“嗯？”
“捐给孤儿院。”他声音很轻，却透着股利落，“我妈走得早，我小时候在孤儿院待过半年，那儿的孩子，冬天连件厚棉袄都没有。”
林晚秋怔了怔，随即笑了：“好啊，明天我陪你一起去。”
傻柱这才接过钱，小心翼翼裹进怀里，像是捧着什么易碎的珍宝。他忽然想起什么，把布包打开，里面是西个白面馒头，还冒着热气：“食堂刚蒸的，给你当晚饭。”
正说着，院门口传来一阵喧哗，夹杂着秦淮茹尖利的哭骂和贾张氏的撒泼声。两人对视一眼，披上棉袄就往外走。
雪地里，秦淮茹头发凌乱，手里紧紧攥着个铁皮饭盒，贾张氏则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嚎：“没天理啊！我儿子的抚恤金，凭什么只给我五块钱？你个黑心肝的小贱人……”
周围围了几个邻居，三大爷阎埠贵抱着胳膊看热闹，二大爷刘海中背着手，摆出调解的架势，却迟迟不开口。
“怎么回事？”傻柱沉声问道。
秦淮茹见了林晚秋，像是见了救星，哭着说：“晚秋妹子，你评评理！贾东旭的抚恤金下来了，每月25块，我想着棒梗上学要花钱，给她妈五块己经不少了，她居然嫌少，还抢我的饭盒……”
贾张氏立刻跳起来：“放屁！那是我儿子的命换来的钱！我养他小，他就得养我老，这钱我至少该得一半！你个不下蛋的鸡，凭什么独占……”
“闭嘴！”林晚秋冷冷打断她，声音不大，却让喧闹瞬间静了下来。她从棉袄内袋掏出个小本子，是之前特意去街道抄的《继承法》条文，此刻摊开在雪地里，白纸黑字格外分明：“贾大妈，您儿子的抚恤金，按规定是给配偶和子女的，用于抚养未成年人。您有三个子女，按《老年人权益保障法》，赡养义务该由您的子女共同承担，不该单独苛责秦姐一人。”
她转向秦淮茹，语气缓和了些：“秦姐，棒梗是贾东旭的儿子，抚恤金里该有他的一份，但您作为配偶，也有支配权。按街道的调解意见，每月给贾大妈五块，己经是考虑到您的难处——您要是觉得不合理，咱们现在就去派出所，请民警同志来算清楚，如何？”
秦淮茹看着那本法律条文，又看看周围邻居的眼神，那些目光里有同情，却更多的是“早就知道会这样”的了然。她攥着饭盒的手松了松，终究没再说什么。
贾张氏还想撒泼，却被林晚秋递过来的眼神钉在原地——那眼神里没有怒意，只有一种“你再闹，我就把你偷鸡摸狗的账本拿出来”的平静。她顿时蔫了，哼哼唧唧地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雪。
阎埠贵在一旁算盘打得噼啪响：“五块钱不少了，够买二十斤棒子面，省着吃够一个月了。”刘海中也附和：“就是，街道的调解很合理，就这么定了。”
人群散去时，傻柱忽然碰了碰林晚秋的胳膊，指着她手里的账本：“你这上面写的‘明年扩店’，是真的？”
林晚秋点头，睫毛上沾着雪粒，像落了层碎钻：“嗯，隔壁的铺子要转租，我打算盘下来，一半做裁缝铺，一半……”她顿了顿，眼里闪着光，“一半做个小食堂，卖你研发的那些特色菜。”
傻柱的脸倏地红了，耳尖比炉子里的煤还烫：“我……我能行吗？”
“怎么不行？”林晚秋笑起来，把温热的馒头塞给他，“你做的酱香肘子，连厂长都爱吃。明年，咱们把‘晚秋裁缝铺’和‘傻柱小厨’开在一起，做西合院里第一个‘前店后坊’的生意，好不好？”
雪越下越大，落在账本上，瞬间就化了，晕开一小片水渍，却半点没模糊那些清晰的数字。傻柱咬着馒头，看着林晚秋往回走的背影，忽然觉得这冬天一点都不冷了。
他低头看向怀里那500块钱，又望向孤儿院的方向，脚步不由得加快了些。过去的己经过去，就像易中海说的“往前看”，而这账本上的1000块，还有林晚秋眼里的光，就是最好的“前头”。
炉火噼啪作响，林晚秋重新翻开账本，在末页添了行小字：“1966年冬，结余1000元。计划：扩店，开食堂。合伙人：何雨柱。”
笔尖划过纸面，留下浅浅的痕迹，像是在这西合院里，悄悄刻下了一道属于她的时代刻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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