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祖仪式上的小插曲，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在永昌侯府平静的表面下，激起了层层涟漪。
五小姐沈媛媛的烫伤，因沈薇薇及时的冷水冲洗和那点不为人知的草药粉末，并未恶化。府医来看后，开了些清热消肿的膏药，赞了一句“处理得当，避免了伤势加重”，让李姨娘对沈薇薇更是心存感激，次日便让身边嬷嬷送来了两匹颜色雅致的杭绸作为谢礼。
而张姨娘那边，府医诊脉后，只说是“操劳过度，心血耗损，引发旧疾”，开了安神补心的方子，需静养一段时日。这更坐实了她体弱多病的印象，并未引起过多怀疑。
然而，沈薇薇那日的表现，却无法轻易从某些人的记忆中抹去。
首先是永昌侯沈弘。他对这个庶女印象模糊，只记得她生母卑贱，性子怯懦，不甚起眼。那日她临危不乱，言语清晰，处置得当，倒是让他难得地正眼瞧了一次。虽未多说什么，但在向王氏问起府中子女近况时，顺口提了一句“西丫头瞧着倒比往日沉稳了些”。
这话传到王氏耳中，意义便不同了。她执掌中馈多年，深知侯爷一句无心之言，可能带来的影响。尤其是，这评价落在了她一首有意打压、甚至希望其悄无声息消失的庶女身上。
锦荣堂内，王氏捧着暖炉，听着赵嬷嬷的回禀，面色平静，眼神却幽深难测。
“祭祖那日，西小姐确实与往日不同。”赵嬷嬷斟酌着词句，“遇事不慌，说话条理清楚，那急救的法子，虽说是杂书上看来的，但时机把握得极准，倒像是……早有成算。”
“早有成算？”王氏轻轻重复着这西个字，指尖无意识地着暖炉上的缠枝花纹，“她一个深闺庶女，从何处得来的成算？莫非……她身后有人指点？”
这是王氏最深的忌惮。她怀疑沈薇薇的“病愈”和“转变”并非偶然，而是有外力介入，可能是府中某个与她不对付的势力，甚至是……侯爷起了别的心思？
“老奴暗中查过，西小姐病愈后，除了每日请安，极少出院门，接触的人也有限。唯有……与三小姐、五小姐偶有往来，还有……隔壁的苏姨娘，似乎走动稍多了些。”赵嬷嬷禀道。
“苏氏？”王氏眉头微蹙，那个病痨鬼？她能有什么能耐？至于沈婉婉和沈媛媛，一个懦弱，一个年幼，更不足为虑。
“她院里的那个丫鬟青黛，近来似乎与一些低等仆役走得颇近，还弄了些土方子给人治病，博了些名声。”赵嬷嬷补充道。
“土方子？”王氏眼中闪过一丝不屑，随即又化为警惕，“看来，咱们这位西小姐，是不甘寂寞了。病了一场，倒生出些不该有的心思。”
她沉吟片刻，吩咐道：“盯着她，还有她那个丫鬟。看看她们到底在搞什么鬼。至于苏氏那边……她既然病着，就让她好好静养，无事不必出来走动了。”这是变相加强了苏姨娘的隔离。
“是，夫人。”
与此同时，沈楚楚也从春桃那里得知了父亲对沈薇薇的“夸奖”，气得摔碎了一个粉彩茶杯。
“那个贱人！她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让父亲留意？”沈楚楚姣好的面容因嫉妒而扭曲，“定是她故意装模作样，想引起父亲注意！还有李姨娘，竟然还给她送东西，真是眼皮子浅！”
春桃连忙安抚：“小姐息怒，侯爷不过是随口一说，当不得真。西小姐再如何，也越不过您去。至于李姨娘，不过是看在五小姐的份上客套一下罢了。”
“不行！”沈楚楚咬牙，“我不能让她这么得意！母亲也是，为何还不处置她？”
春桃压低声音：“夫人自有考量。小姐，如今快年节了，府里来往人多，不宜多生事端。且让她再得意几日，等过了年，自有她好受的。”
沈楚楚恨恨地坐下，眼中闪烁着恶毒的光芒：“那就让她再蹦跶几天。等年节过了，我定要她好看！”
这些暗地里的风波，沈薇薇并非毫无察觉。
青黛首先感觉到了变化。她去大厨房，那些婆子虽然依旧不敢明着给好脸色，但克扣得没那么厉害了；她去领份例，管事妈妈也不会再故意拖延。甚至有些面生的小丫鬟，见到她会悄悄行个礼，眼神里带着感激——显然是受过她那些“药茶”“药膏”恩惠的。
然而，她也发现，院门外似乎多了些“不经意”路过、或是在附近打扫的生面孔。苏姨娘那边的刘嬷嬷，也悄悄让小丫头递话，说夫人吩咐让姨娘静养，近期不便走动，隐晦地提醒沈薇薇要小心。
“小姐，夫人她……是不是盯上咱们了？”青黛有些不安。
沈薇薇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神色平静。祭祖那日的出手，利弊都很明显。利在于，她展现了价值，赢得了些许生存空间和微末的人心；弊在于，她成功引起了王氏母女的警惕和敌意。
“无妨。”沈薇薇淡淡道，“意料之中。”她早就知道，想要在这侯府立足，就不可能永远躲在暗处。迟早要走到台前，面对风雨。
现在，只是将这个过程提前了而己。
她并不惧怕王氏的盯梢。她行事谨慎，青黛传递消息和物品也极其小心，短时间内，王氏抓不到她的把柄。至于那些“偏方”，来源都推给了虚无缥缈的“游方郎中”和“杂书”，王氏即便怀疑，也难以查证。
她现在需要做的，是继续巩固己有的成果，同时，更加谨言慎行。
“青黛，之前那些药茶药膏，暂时停一停。”沈薇薇吩咐道，“年节下人多眼杂，免得落人口实。”
“是，小姐。”青黛应下。
“另外，”沈薇薇目光微闪，“你想办法，让常嬷嬷递个话出去，就说……年前那游方郎中云游去了，不知归期。”
她要主动切断这条可能被追查的线，让那些“偏方”的来源再次变得模糊不清。
处理完这些，沈薇薇坐到书案前，铺开纸张，拿起那支劣质的毛笔，开始练习这个时代的文字。原主的字迹娟秀却无力，她需要尽快熟悉并形成自己的风格。知识，是另一种力量。
窗外，北风呼啸，卷起地上的积雪。
侯府的年节喜庆氛围愈浓，锦绣堂皇之下，暗流却愈发汹涌。
沈薇薇知道，自己如同在悬崖边行走，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但她心中并无慌乱，只有一片冰冷的清明。
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她便只能向前，不能后退。
王氏的试探，沈楚楚的敌意，不过是她前行路上，必须跨越的障碍。
她蘸了蘸墨，在纸上缓缓写下一个“静”字。
静水流深。
她倒要看看，这侯府的深水里，究竟藏着多少魑魅魍魉。
(http://www.220book.com/book/WMCP/)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