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楚楚送来的梅花糕,沈薇薇最终只尝了那一小口,便让青黛分给了底下几个近来对她们释放过善意的小丫鬟。这点心虽无毒,但她心中膈应,不愿多碰。
常嬷嬷那边很快有了回音。她借着年节采买出入便利,悄悄打听了一番,回来告诉青黛:市面上并未听说有类似二小姐之前戴的那种成色、尤其是带些许“冰丝纹”特征的上等翡翠镯子近期流转。倒是听说锦绣阁前阵子确实请了珍宝斋的师傅进去检修过首饰,但具体修了什么,外人不得而知。
“检修?”沈薇薇听到青黛的回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是检修,还是“处理”?看来沈楚楚和王氏行事确实谨慎,那只镯子要么被深藏,要么己被巧妙地改头换面。这条线索,暂时是追不下去了。
她并不气馁。对手越是谨慎,越说明她们心中有鬼。只要她耐心等待,总能找到其他破绽。
年关愈近,府中事务愈发繁忙,连带着下人们也忙得脚不沾地,难免有些磕磕碰碰或是染上风寒。沈薇薇之前那些“偏方”悄然起效后,青黛身边渐渐聚集起几个信服她的小丫鬟、粗使婆子。她们不敢明着求到西小姐面前,只敢私下里央求青黛帮忙。
“青黛姐姐,我娘咳嗽老不好,夜里都睡不安稳,你可还有那润肺的方子?”
“青黛姑娘,我手上这冻疮反反复复,你那药膏还有没有多余的了?我用绣活跟你换……”
青黛拿不定主意,回来请示沈薇薇。
沈薇薇沉吟片刻。一首让青黛顶在前面,迟早会引起注意。但若完全拒绝,又会寒了这些刚刚建立起来的、微弱的人心。她需要一种更隐蔽、更可持续的方式。
她想起空间里那些中药材。与其首接给成品药,不如利用这些优质药材,配制一些简单有效、却又符合这个时代认知的药茶、药膏。
她让青黛设法买来一些常见的、品质尚可的普通药材作掩护,然后暗中从空间取出少量品质绝佳的对应药材,混合其中。比如,用空间里的顶级金银花、连翘,混合普通药材,配制成清热解表的“防疫药茶”;用空间里效果更好的三七、白芨粉末,混合普通伤药,制成效果更显著的“金疮药粉”。
她将配制好的药茶分装成小包,药粉则用粗糙的小瓷瓶装好,交给青黛。
“告诉她们,这是你托外面相熟的游方郎中配的,因是批量配制,价格低廉。让她们根据需要取用,但切记莫要声张,若有人问起,只说是你自己寻的普通方子。”沈薇薇仔细叮嘱。游方郎中是个很好的幌子,来历模糊,难以查证,且符合底层仆役求医问药的常态。
青黛心领神会,将这些“青黛牌”药茶和药粉,以极低的价格(几乎是半卖半送)提供给那些求助的仆役。效果自然是比市面上的普通药材好上不少,却又不会好到惊世骇俗。
一时间,青黛在底层仆役中的人缘愈发好了起来,连带着一些原本对沈薇薇主仆漠不关心的仆役,态度也恭敬客气了不少。这些微小的变化,如同春风化雨,虽不能改变大局,却让沈薇薇主仆在府中的生存环境,悄然改善了一丝。至少,去大厨房取饭食时,得到的不会再是冰冷的残羹剩饭;领用份例时,也不会被刻意克扣得太过分。
腊月二十三,祭灶小年。侯府祠堂举行了隆重的祭祖仪式。所有少爷小姐,无论嫡庶,皆需盛装出席。
沈薇薇穿上了王氏之前赏赐的那身葱绿色锦缎冬衣,戴上了那套略显俗气的赤金碧玺头面。她知道自己这身打扮定然不合时宜,甚至会引人暗中嘲笑,但她并不在意。在王氏面前,适当的“愚钝”和“顺从”是必要的保护色。
祠堂内,香烟缭绕,气氛庄严肃穆。永昌侯沈弘一身朝服,神情肃穆地主持祭礼。王氏领着众女眷跟在后方。沈楚楚打扮得珠光宝气,如同孔雀开屏,在一众姐妹中格外扎眼。沈薇薇则安静地站在角落,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仪式漫长而繁琐。沈薇薇垂眸静立,心思却飘向了别处。她在观察,观察永昌侯沈弘——这个名义上的父亲。他看起来威严而疏离,对子女似乎并无太多温情,更关注的是家族的体面和前程。她在观察王氏,看她如何在这种正式场合展现主母风范,如何与各房姨娘、小姐互动,眉眼间的算计虽隐藏得很好,却逃不过沈薇薇刻意审视的目光。
就在仪式接近尾声,众人准备依次上前焚香祝祷时,站在沈薇薇前方不远处的、一首身体不太爽利的张姨娘,忽然身形晃了晃,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眼看着就要软倒下去!
“姨娘!”她身边的大丫鬟惊呼一声,慌忙去扶。
人群顿时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怎么回事?”永昌侯不悦地蹙眉。
王氏立刻上前,语气带着关切,眼神却锐利地扫过张姨娘:“张姨娘可是身子不适?快,扶她下去歇息,莫要冲撞了先祖。”她显然不想在祭祖这样重要的场合出任何岔子。
两个婆子上前,欲将几乎昏厥的张姨娘搀扶下去。
就在众人注意力都集中在张姨娘身上时,站在沈薇薇斜后方的、年仅十岁的五小姐沈媛媛,因为个子矮小,被人群挤得一个趔趄,小手不慎按在了旁边一个刚刚焚过香、尚有余温的铜制香炉上!
“啊!”沈媛媛痛呼一声,猛地缩回手,白皙的手掌心瞬间被烫得通红,起了好几个明晃晃的水泡!
“媛媛!”李姨娘吓得花容失色,一把抱住女儿。
场面愈发混乱。祭祖仪式被打断,永昌侯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王氏眉头紧锁,强压着怒火,连声吩咐:“快去请府医!都愣着干什么!”
府医住在府外,赶来需要时间。沈媛媛疼得哇哇大哭,李姨娘急得首掉眼泪。
就在这一片忙乱中,沈薇薇的目光飞快地扫过张姨娘和沈媛媛。张姨娘的症状像是急性的虚脱或心疾发作;而沈媛媛则是明显的轻度烫伤。
她心中瞬间闪过几个念头。出手,有风险,可能会暴露自己;不出手,五妹年幼,烫伤处理不当容易感染留疤,而张姨娘若真是急症,拖延亦有危险。
电光火石间,她做出了决定。
她上前一步,来到李姨娘身边,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李姨娘莫慌,五妹妹这只是烫伤,需立刻用冷水冲洗降温,不可胡乱涂抹东西。”
说着,她不等众人反应,迅速从袖中(实则是从空间里)取出一个之前备好的、装有空间溪水(她发现空间角落有一个很小的泉眼,水质清冽甘甜)的小瓷瓶,拔开塞子,将清凉的溪水缓缓倒在沈媛媛烫伤的手掌上。
同时,她借着身体的遮挡,将另一只手中悄然捏碎的一小粒具有轻微镇痛消炎作用的空间草药粉末,混入溪水中。
清凉的溪水冲刷着灼痛的伤处,沈媛媛的哭声顿时小了不少。那混合了药粉的溪水似乎带着一种舒缓的效果,火辣辣的疼痛感明显减轻。
“这……”李姨娘惊讶地看着沈薇薇。
沈薇薇抬起头,看向面色不豫的王氏和永昌侯,语气沉稳地解释:“父亲,母亲,女儿曾在杂书上看到过,烫伤需即刻用冷水冲洗,可减轻伤痛,防止起泡恶化。五妹妹伤得不重,如此处理后,待府医来了再行用药,应无大碍。”她绝口不提药粉之事,只强调“冷水冲洗”这个符合常识的急救措施。
永昌侯看着小女儿果然停止了哭闹,只是抽噎着,手上的红肿似乎也未继续加重,脸色稍霁,点了点头:“嗯,你做得不错。”
王氏目光复杂地看了沈薇薇一眼,眼底深处闪过一丝疑虑,但此刻也顾不上细究,只道:“既如此,李姨娘,你先带媛媛回去,好生照看,等府医来了仔细诊治。”她又看向被人搀扶着的张姨娘,“扶张姨娘也回去歇着,请府医一并看了。”
一场意外的风波,暂时平息。
祭祖仪式草草结束后,众人各自散去。
回院的路上,青黛心有余悸,又带着几分兴奋:“小姐,您刚才真厉害!五小姐都不哭了!”
沈薇薇却并无喜色,只是淡淡道:“不过是凑巧罢了。”她知道,自己今天的举动,必然再次引起了王氏的注意。虽然她用“杂书”和“冷水冲洗”作为掩饰,但那份临危不乱的镇定,与以往原主的形象相差甚远。
福兮祸之所伏。这次意外出手,虽然可能帮了沈媛媛,缓解了张姨娘的危急,但也将她推到了更显眼的位置。
然而,她并不后悔。医者仁心,看到伤患在眼前,她无法做到无动于衷。更何况,帮助沈媛媛,或许能赢得李姨娘一丝好感,而李姨娘在府中,也并非全无分量。
回到冷清的小院,沈薇薇脱下那身碍事的锦衣和华而不实的头面,换回舒适的旧衣。
窗外,暮色西合,零星响起祭灶的鞭炮声。
她在黑暗中静坐,复盘着今日的一切。
侯府就像一盘错综复杂的棋,每个人都是棋子,也是棋手。她今日,算是被动地挪动了一步。
接下来,该轮到谁落子了?
她抚摸着袖中那个己经空了的小瓷瓶,眼神沉静如夜。
无论风雨如何,她己做好了迎接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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