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密关系像一层温软的薄纱，轻轻覆盖在原有的生活之上，并未改变其固有的纹理，却让一切都浸润在一种更为柔和的底色里。
日子依旧按部就班。
宋清照常上班、手术、值班，陈屿备课、上课、埋首故纸堆。
但一些细微之处，悄然发生了变化。
夜里，两人不再泾渭分明地占据床的两侧。
入睡时，陈屿的手臂会自然而然地环过来，宋清也会习惯性地向他那边靠拢，寻找一个舒适的姿势。
清晨醒来，常常是肢体交缠，呼吸相闻。
偶尔宋清值夜班晚归，会发现床头柜上多了一杯晾着的温水，或者她常看的那本医学期刊被细心地夹好了书签。
交流似乎并未显著增多，但沉默不再显得空旷。
有时两人各自在书桌一端忙碌至深夜，偶尔抬头，目光相遇，不必言语，只需一个眼神，便能感知到对方的存在，然后各自安心地继续手头的事。
那种静默，是充盈的，而非空洞。
这天周六，宋清轮休。
陈屿上午去了系里，说是有事。
她独自在家，将两人的被褥抱到楼下晾晒，初夏的阳光热烈，很快便将棉絮晒得蓬松温暖，散发出好闻的气息。
她正收着被子，听见楼道里传来脚步声，还有母亲李惠芬熟悉的嗓音。
“小清？在家呢？”
宋清抱着被子转身，看到母亲提着个网兜，里面装着几个苹果和一包点心，站在楼梯口。
“妈，你怎么来了？”宋清有些意外。
“过来看看你。”
李惠芬笑着走上楼，目光在宋清脸上转了一圈，又扫过她怀里抱着的、明显是双人的被褥，眼神里多了些意味深长的东西，“晒被子呢？陈屿没在家？”
“他去系里了。”宋清打开门，让母亲进来。
李惠芬走进来，将网兜放在桌上，习惯性地打量了一下屋子。
窗明几净，东西摆放整齐，书桌上并排放着两种不同领域的书籍，角落里放着陈屿的旧藤椅，椅背上搭着宋清一件米色的开衫。
一切都透着一种刚刚开始磨合、却己然交融的生活气息。
“你们这日子，过得还挺像样。”
李惠芬在藤椅上坐下，语气带着欣慰，随即话锋一转，“小清啊，妈今天来，也是有点事想跟你说说。”
宋清倒了杯水递给母亲，在她对面坐下，心里隐约有了预感。
“你弟弟，这不是谈对象谈得挺好吗？姑娘家那边要求有婚房。”
李惠芬叹了口气，脸上露出愁容，“你爸厂里效益也就那样，我们俩攒的那点钱，离首付还差一截。你看……你现在工作也稳定了，和陈屿这日子也过起来了，能不能……先挪些钱帮帮你弟弟？就当是借的，等他宽裕了肯定还你。”
又是这样。
宋清握着水杯的手指微微收紧。
从小到大，家里的资源似乎总是下意识地向弟弟倾斜。
好吃的，好用的，乃至父母的关注，她早己习惯排在后面。
只是没想到，自己刚成家不久，这种模式便再次延伸过来。
她沉默着，没有立刻回答。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屿暖清时 阳光从窗外照进来，落在她没什么表情的脸上。
李惠芬见她不出声，语气带上了几分急切和理所当然：“小清，你可不能不管啊！宋哲可是你亲弟弟！再说，陈屿家条件好，你如今嫁过来，手头总比在家里宽裕些吧？帮衬一下家里也是应该的。”
“妈，”宋清抬起眼，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我和陈屿刚结婚，开销也不小。我们有自己的日子要过。”
李惠芬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女儿会这么首接地拒绝，脸色有些不好看：“你这孩子，怎么结了婚就跟家里生分了？这才多久……”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是陈屿回来了。
他推门进来，看到李惠芬，神色如常地点了点头：“妈，您来了。”
“哎，屿儿回来了。”
李惠芬立刻换上了笑脸，“我过来看看小清，跟她说说话。”
陈屿的目光掠过宋清没什么波澜却略显紧绷的侧脸，又看了看桌上李惠芬带来的网兜，没说什么，只是将手里提着的一小包还冒着热气的糖炒栗子放在宋清手边。
“路上看到的，顺手买了点。”
很寻常的举动，却让宋清心头那点因母亲话语而生的滞涩，稍稍化开了一些。
李惠芬看着那包糖炒栗子，又看看陈屿对宋清自然的态度，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转而笑道：“你们小两口感情好，妈就放心了。”
她又坐了一会儿，闲话几句，终究没再提钱的事，便起身告辞了。
送走母亲，屋子里重新安静下来。
宋清默默剥着一颗栗子，没有说话。
陈屿在她身边坐下，没有追问岳母来访的目的，只是拿起一颗栗子，熟练地剥开，将金黄的栗子肉递到她嘴边。
宋清怔了一下，看着他沉静的眼眸，张口吃了。
“甜吗？”他问。
“嗯。”她点头。
他没再说话，只是继续剥着栗子，自己吃一颗，递给她一颗。两人就这样安静地分享着一包小小的糖炒栗子。
傍晚，宋清在厨房准备晚饭，陈屿走了进来，挽起袖子帮忙洗菜。
水流声中，他状似无意地开口：“家里若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出面的，可以首接说。”
宋清切菜的手顿了顿。他果然察觉到了。
“没什么大事。”她淡淡道，“我能处理。”
陈屿看了她一眼，没再坚持。
“嗯。”
他应了一声，将洗好的青菜放在篮子里沥水，“下周我稿费应该能下来，你想添置什么，或者有什么想买的，不用省着。”
这话说得平淡，却像一块投入湖心的石子，在宋清心里漾开圈圈涟漪。
他不是在炫耀，也不是在施舍，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并给予她一种底气。
她低下头，继续切着土豆丝，刀刃落在砧板上，发出细密均匀的声响。
窗外的夕阳将厨房映得一片暖橙。
有些风雨，或许终究需要自己去面对。
但知道身边有一个人，愿意无声地为你撑起一把伞，或者只是在你疲惫时，递上一包热乎乎的糖炒栗子——这种感觉，足以让人在面对那些熟悉的无奈时，多出几分沉静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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