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像书页一样，一页页平静地翻过。
宋清很快适应了总院外科更快的节奏和更复杂的病例。
手术，查房，写病历，值班。
时间被切割成整齐的块状，填充得满满当当。
她和陈屿的生活也形成了一种无声的节奏。
通常是她起得更早，准备好简单的早饭，粥或者面条。
陈屿会负责洗碗。
然后两人一前一后出门，一个去医院，一个去师大。
晚上谁先回来，谁就淘米煮饭，等另一个到家再炒菜。
菜大多是食堂打的，偶尔宋清会从医院旁边的菜市场带点新鲜的蔬菜回来，陈屿也能做得有模有样。
交流依旧不多。
饭桌上，多半是几句关于工作或家里物资短缺需要添置的对话。
“米快没了。”
“嗯，明天我去粮店看看。”
“今天手术顺利吗？”
“还好。”
对话简洁，务实，像工作交接。
夜晚，他们依旧各自占据双人床的一边，中间隔着无形的界限。
有时宋清半夜醒来，能听到身边人平稳的呼吸声，或者极轻微的、翻书页的声响——他似乎习惯睡前看一会儿书。
那盏台灯被他用旧报纸细心地遮住了朝向床的一半，光晕只笼罩着他那一侧，不会打扰到她。
这种相敬如宾，像一层薄冰，覆盖在生活的表面。
平静，却也脆弱。
这天，宋清值夜班。
下午出门前，她看了看天色，有些阴沉。
“晚上我值班，不回来了。”
陈屿正伏在书桌上批改学生的论文，闻声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窗外。“嗯，带伞了吗？”
“带了。”
宋清指了指挂在门后的折叠伞。
他没再说什么，重新埋首于论文中。
夜班比想象中更忙碌。
急诊送来了两个车祸伤者，宋清和值班医生忙到快十一点才处理完。
疲惫像潮水般涌来，她靠在护士站的柜台边，端着搪瓷缸子喝了口水，凉透的白开水顺着喉咙滑下，激得她微微一颤。
窗外下起了雨，淅淅沥沥，敲打着玻璃窗。
春末的雨，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寒凉。
想到要冒雨走回那间空旷的宿舍，或者去挤末班车，宋清心里生出一丝极淡的倦怠。
筒子楼虽然有了新的“家”，但值夜班后，她通常还是回医院分的宿舍更方便些。
换了衣服，走出外科大楼。
雨比刚才更密了些，带着凉意的风卷着雨丝扑在脸上。
她撑开伞，走进雨幕。
总院大门到公交站有一段距离。
路灯在雨夜里显得昏黄而朦胧，地上的积水映着破碎的光。
就在她走到站牌下，收起伞，拍打着外套上的水珠时，一个熟悉的身影，撑着一把黑色的雨伞，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屿暖清时》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从旁边的阴影里走了出来。
是陈屿。
他依旧穿着中山装，裤脚被打湿了颜色变深，手里还提着另一个布袋子。
“陈老师？”
宋清是真的愣住了，“你怎么……”
“下雨了。”
他走到她面前，雨伞微微向她倾斜，挡住了飘来的雨丝，“估计你这个点下班，顺路过来看看。”
他的解释依旧简洁，带着他特有的那种不容置疑的“顺路”。
但这一次，宋清看着他被雨水打湿的肩头，和那双在雨夜里显得格外沉静的眼睛，心里那层薄冰，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雨滴，敲开了一道细微的裂缝。
“谢谢。”
她低声说，声音混在雨声里，几乎听不清。
陈屿没说话，将手里那个布袋子递给她。
“拿着。”
宋清接过，布袋子里是一个裹了好几层毛巾的饭盒，入手温热。
还有一把钥匙，是家属院的那把。
“这是……”
“妈晚上送来的糖三角，还热着。”
他指的是周秀瑜，“路上吃点东西。”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下雨，宿舍冷，回家吧。”
回家。
这个词从他嘴里说出来，带着一种陌生的温度。
公交车摇摇晃晃地来了。
两人上了车，车上人不多。
并排坐在有些冰凉的塑料座椅上，雨水在车窗上划出一道道蜿蜒的痕迹。
宋清抱着那个温热的饭盒，没有打开。
暖意透过毛巾和饭盒，一点点渗透到她的掌心，再蔓延到手臂。
她偷偷侧过脸，看向身边的男人。
他正望着窗外的雨幕，侧脸在流动的光影里显得有些模糊，下颌线绷得有些紧。
他似乎，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无动于衷。
至少，他会注意到下雨，会记得她可能没吃晚饭，会担心宿舍冷。
这种认知，让宋清心里那点因疲惫和寒冷而生的褶皱，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抚平了一些。
到站下车，雨小了些。
陈屿撑着伞，两人并肩走在回筒子楼的路上。
脚步声在湿漉漉的路面上响起，一轻一重。
楼道里比平日安静，只有他们两人的脚步声在回荡。
走到家门口，宋清拿出钥匙，打开了门。
屋子里还保持着他们早上离开时的样子，只是多了一层夜晚的静谧。
但不知为何，此刻踏入，宋清却觉得，这间屋子似乎比平时多了点……人气。
陈屿跟在后面进来，收起伞放在门后。“先去换身干衣服。”
他提醒道，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好。”宋清应着，抱着那个依旧温热的饭盒，走进了里间。
窗外，雨声未歇。
但屋子里的灯光，似乎驱散了这个雨夜的清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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