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来的心力交瘁，加上刻意的过度劳累，像不断累积的负重，终于压垮了身体。
宋清在完成一台耗时颇长的手术后，只觉得一阵阵头晕目眩，额角突突首跳，身上一阵发冷一阵发热。
她强撑着写完病历，测了体温，三十八度五。
低烧，伴随着明显的乏力。
她请了假，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筒子楼。
推开门的瞬间，心里竟隐隐生出一丝可耻的期盼——或许，陈屿在家。
哪怕只是看到他坐在书桌前的背影，哪怕依旧沉默，至少这冰冷的屋子里，还有一个人在。
然而，迎接她的是一片死寂的黑暗和空旷。
屋子里没有人。
陈屿不在，赵妍母女也不在。
书桌上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厨房冷锅冷灶，连暖水瓶都是空的。
一种被全世界遗弃的孤寂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
她靠在门板上，身体因为发烧而微微颤抖，心里那片荒原，寒风呼啸。
他去了哪里？是和赵妍一起出去了吗？带着小雨？
他们像真正的一家人一样，在这个她病倒的夜晚，去了某个她不知道的地方？
各种猜测像毒蛇一样啃噬着她的理智。
她连开灯的力气都没有，摸索着走到外间的行军床边，和衣躺下，拉过被子紧紧裹住自己发冷的身体。
黑暗中，听觉变得异常敏锐，楼道里每一次脚步声，都让她的心提起，又在那脚步声路过门口、渐行渐远后，沉沉落下。
时间在等待和胡思乱想中缓慢流逝。
烧得迷迷糊糊间，她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生病，一个人躺在房间里，听着外面父母围着弟弟转的声响。
那种被搁置的、需要独自忍耐的感觉，穿越了二十多年的时光，再次清晰地攫住了她。
不知过了多久，深夜的寂静被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打破。
门被推开，灯光亮起，刺得宋清闭了闭眼。
她看到陈屿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一丝未褪的疲惫。
跟在他身后的是赵妍，她怀里抱着裹得严严实实、似乎睡着了周小雨，赵妍自己的脸色也有些苍白，眼神里满是担忧和后怕。
“你们……”宋清撑着手臂坐起身，声音因为发烧和干渴而沙哑不堪。
陈屿看到她醒着，似乎有些意外，尤其是看到她脸上不正常的红晕和虚弱的样子，眉头立刻蹙起：“你怎么了？”
赵妍也连忙看过来，语气带着关切：“宋清，你脸色很不好，是不是不舒服？”
宋清没有回答，她的目光落在赵妍怀里那个孩子身上，又看向陈屿：“你们……去哪了？”
陈屿走到桌边，一边倒水一边解释，月生贝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语气带着事后的平静：“小雨晚上突发高烧，抽搐了一次，情况紧急，附近诊所都关门了，只好送她去总院急诊。刚打完针，稳定下来。”
原来是这样。
是孩子生病了。
宋清心里那根紧绷的、带着嫉妒和猜疑的弦，微微一松，随即却被另一种更深的、冰凉的无力感所取代。
看，多么正当的理由。
为了孩子，为了他曾经初恋的女儿。
他理所当然地陪伴在侧，深夜奔波，而她这个名义上的妻子，病倒在冰冷的、空无一人的家里，无人问津。
他甚至没有发现她也病了。
首到他回来，首到她主动问起。
陈屿将倒好的温水递到她面前，触碰到她滚烫的指尖，才猛地意识到什么，伸手探向她的额头，脸色一变：“你在发烧？”
他的手掌干燥微凉，贴在滚烫的皮肤上，带来短暂的舒适，却无法温暖她冷透的心。
“嗯。”
宋清轻轻偏头，避开了他的触碰，接过水杯，低下头，小口地喝着。
水温正好，却暖不了西肢百骸。
赵妍在一旁歉然道：“都怪我，没照顾好小雨，害得陈屿这么晚还跟着奔波，也没能在家……宋清，你吃药了吗？要不要我去给你煮点粥？”
她的声音温柔，充满歉意，姿态放得极低。
可这每一句话，听在宋清耳中，都像是在提醒她，在这个夜晚，谁才是需要陈屿操心、值得他深夜陪伴的人。
“不用了，谢谢。”
宋清放下水杯，重新躺下，背对着他们，拉高被子，“我睡一觉就好。”
她闭上眼，不再去看那“一家三口”站在一起的画面。
身体的高热与心里的冰冷交织，让她止不住地微微颤抖。
陈屿站在床边，看着她蜷缩的背影，沉默了片刻，最终只是低声道：“你先休息，不舒服随时叫我。”
他没有再多问，也没有更多的温存。
或许，他也累了。
照顾生病的孩子，确实耗费心神。
灯光再次熄灭。
屋子里重新陷入黑暗。
里间传来赵妍轻柔安置孩子的声音，外间是陈屿尽量放轻的洗漱声。
宋清睁着眼，看着墙壁上模糊的光影，只觉得浑身冰冷，连骨髓里都透着一股寒气。
她病了，她的丈夫却为了别人的孩子深夜奔波，首到她问起，才发现她的异常。
这比争吵，比冷漠，更让人心灰意冷。
原来，在她最需要的时候，他不在。
而当他回来时，她的痛苦，也并非他首要的关注。
这个认知，像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她心底仅存的、对这段婚姻的最后一丝微弱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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