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像一道悬在头顶的铡刀,随着日期临近,空气都仿佛凝固成冰。
陈屿试图用更繁重的工作麻痹自己,但那些熟悉的史料和文字,此刻却如同天书,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脑海里反复回响的,只有宋清那张冷静决绝的脸,和那句“越快越好”。
他从未如此清晰地意识到,“失去”两个字,竟有如此摧枯拉朽的力量。
夜幕降临,他独自一人,去了学校附近那家他们曾偶遇过沈辞的涮肉馆。
辛辣的白酒一杯接一杯地灌下去,灼烧着喉咙和空荡的胃,却丝毫驱不散心底那片彻骨的寒意。
酒精模糊了理智的边界,压抑了数日的痛苦、不甘、困惑,如同挣脱牢笼的野兽,咆哮着冲垮了他一贯的冷静自持。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凭着残存的意识,踉踉跄跄地走到了宋清所在的医院宿舍楼下。
夜己深,宿舍楼大多窗户漆黑,只有零星几盏灯还亮着。
他仰着头,混沌的目光费力地搜寻着,最终定格在某一扇透出微弱光亮的窗户上——那是她的房间。
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上楼梯,沉重的脚步声在寂静的楼道里回荡。
来到她的门前,他抬起手,不是敲门,而是用拳头有些失控地捶打着门板,发出沉闷的响声。
门内传来细微的动静,过了一会儿,门被谨慎地拉开一条缝。
宋清穿着睡衣,外面披了件外套,脸上带着被打扰的不悦和警惕。
当她看清门外站着的是满身酒气、眼神涣散、几乎站不稳的陈屿时,眉头紧紧蹙起。
“陈屿?你……”她的话没说完。
陈屿看到她,浑浊的眼睛里骤然爆发出一种近乎绝望的光亮。
他猛地伸出手,想要抓住她的胳膊,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向前倾,几乎要栽倒在她身上。
“宋清……宋清……”
他一遍遍地喊着她的名字,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浓重的酒气和无法抑制的哭腔,“我不要……我不要离婚……”
他靠得极近,滚烫的呼吸混杂着酒气喷洒在她脸上,那双总是沉静如古井的眼眸此刻通红一片,里面翻涌着巨大的痛苦和乞求。
“我们……我们不离婚,好不好?”
他语无伦次,试图靠近她,冰冷的嘴唇胡乱地想要寻找她的,手臂也用力地想要环住她,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我错了……我知道我错了……你别走……别去美国……”
有一瞬间,宋清僵住了。
看着他通红的眼眶,听着他从未有过的、带着哽咽的卑微乞求,感受着他身体传来因为醉酒和激动而不停的颤抖,她坚硬的心防,确实被撬开了一道微不可查的缝隙。
那个总是冷静自持、仿佛无所不能的陈屿,此刻脆弱得像个迷路的孩子。
一股混杂着酸楚和怜悯的情绪,猛地攫住了她的心脏。
但,也仅仅是一瞬。
就在他的唇即将触碰到她的刹那,那晚赵妍俯身靠近他的画面,医院里他不问缘由的责备,还有那些日日夜夜累积的失望与冰寒,如同潮水般汹涌回卷,瞬间将那丝心软冲刷得干干净净。
她不能心软。
一旦心软,之前所有的决心和挣扎,都将前功尽弃。
她将再次被困在那个令人窒息的三角关系里,永无宁日。
她猛地偏开头,避开了那个带着酒气的吻。
然后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决绝地,推开了他!
陈屿猝不及防,踉跄着后退了几步,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她,眼中的光亮迅速熄灭,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灰败。
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从那双通红的眼睛里滚落下来,沿着他紧绷的下颌线滑落,消失在衣领里。
宋清别开脸,不再去看他那副狼狈心碎的模样。
她快速拿出手机,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翻找出赵廷轩的号码,拨了过去。
电话很快接通。
“赵廷轩,”她的声音冷得像冰,不带一丝情绪,“陈屿在医院宿舍楼下,喝多了。麻烦你过来一趟,把他送回去。”
她没有等对方回应,首接报出了地址,然后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走廊里陷入一片死寂。
只有陈屿粗重压抑的喘息声,和偶尔无法自控的、极低沉的呜咽。
宋清靠在门框上,没有看他,也没有再说话。
只是静静地等待着,如同一尊没有感情的雕塑。
没过多久,楼下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赵廷轩气喘吁吁地跑上来,看到眼前这一幕,脸上写满了震惊和无奈。
他看了看靠在墙上、失魂落魄、脸上还挂着泪痕的陈屿,又看了看门口面无表情、眼神疏离的宋清,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
他叹了口气,走上前,费力地扶起几乎失去行动能力的陈屿。
“屿哥,走吧……我送你回去。”
陈屿没有任何反抗,任由赵廷轩搀扶着,像个失去灵魂的木偶,一步一步,蹒跚地消失在楼梯的拐角。
宋清站在原地,首到脚步声彻底消失,才缓缓关上了宿舍的门。
“咔哒。”
锁舌扣合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清晰得如同一个句点。
关上的,不仅仅是这扇门。
还有她与他之间,所有的过去,和可能的未来。
她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慢慢滑坐到地上,将脸埋进膝盖里。肩膀,几不可察地,轻轻颤抖了一下。
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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